【風(fēng)戀】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散文)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斯世當(dāng)以同懷視之”
——(清)何瓦琴
在人生路上一場美好的相遇,總會令人倍感珍惜并銘記一生?!叭松靡恢鹤阋?,斯世當(dāng)以同懷視之?!边@是魯迅以清人何瓦琴的聯(lián)句,書贈瞿秋白的條幅,讓我們見證了一代文人魯迅與瞿秋白的惺惺相惜。而《樹猶如此》,也讓我們見證了白先勇與他的好友王國祥長達(dá)38年的友情。
最早知道白先勇,是因為他父親的光環(huán),國民黨高級將領(lǐng)白崇禧之子。后來看了由張毅導(dǎo)演,楊慧珊主演,根據(jù)白先勇的同名小說《玉卿嫂》改變的電影,便被這部愛而不得的悲情故事所觸動。于是,找到了這部小說閱讀,又被白先勇在文中細(xì)膩的描寫所打動。
青春版昆曲《牡丹亭》是由白先勇主持制作,兩岸三地藝術(shù)家攜手打造的,于2004年4月開始在世界巡演。在電視采訪里,看到了白先勇對青春版昆曲《牡丹亭》的解讀。他說根據(jù)二十一世紀(jì)的審美,保持昆曲的傳統(tǒng)美學(xué),利用現(xiàn)代劇場的種種概念,以青春靚麗的形式出現(xiàn)在觀眾面前,再現(xiàn)一段跨越生死的愛情故事。由此,對白先勇更是刮目相看,為他對文學(xué)藝術(shù)、對戲劇藝術(shù)的執(zhí)著,所深深吸引。
白先勇不僅寫小說,也寫散文?!稑洫q如此》就是白先勇的一部散文自選集,由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出版。這本散文集共有三十多篇散文,主要收錄他回憶個人經(jīng)歷、親友交往的文章。其中以懷念好友王國祥的散文《樹猶如此》,作為散文集的題目。
白先勇紀(jì)念亡友的散文《樹猶如此》,將至深痛楚沉淀了六年之后完成,被稱為“以血淚、以人間最純真的感情去完成的生命之歌”。
散文《樹猶如此》講述了白先勇和好友王國祥三十八年的守望相助、患難與共,最后卻敗給了病魔死神。這篇散文以三棵意大利柏樹為紐帶貫穿全文,圍繞著兩人的相遇相識相知的過程娓娓道來。
散文開篇第一句是“我家后院西隅近籬笆處曾經(jīng)種有一排三株意大利柏樹……是擎天一柱,平地拔起,碧森森像座碑塔,孤峭屹立,甚有氣勢。”“南加州濱海一帶的氣候,溫和似地中海,這類意大利柏樹,隨處可見。”
這時,白先勇筆鋒一轉(zhuǎn),講了這棟房子的來歷。一九七三年春,白先勇遷入“隱谷”這棟雖然位于市區(qū),卻有山丘屏障的家。重點講了當(dāng)時王國祥正在賓州州立大學(xué)做博士后研究,那年暑假,他從東岸到圣芭芭拉,兩人合力把這座家園重新改造,奠下日后園子發(fā)展的基礎(chǔ)。兩人遍植屬意的茶花及樹木,特別是后院西隅的三株意大利柏樹。由于工作關(guān)系,王國祥也常來這里小住,這里留下了他們許多快樂的時光。而當(dāng)初種下的三棵意大利柏樹日后傲視群倫,成為了花園中的地標(biāo)。
說起白先勇和王國祥的相遇相識,還是源于一九五四年的夏天。那天,他和王國祥同時匆匆趕到學(xué)校去上暑假補習(xí)班,預(yù)備考大學(xué)。他們同級不同班,并不認(rèn)識。而那天不經(jīng)意的巧遇,特別是王國祥天性善良、待人厚道、孝順父母和忠于朋友,也成就開始了他們長達(dá)三十八年的友好往來,成就了他與白先勇友情的佳話。
十年樹木,白先勇與王國祥的友情也在樹木花卉中恒久不變。而一九八九年后院的三棵意大利柏樹中間那一株,卻如遭天火雷殛,驟然間通體枯焦而亡。柏樹無故枯亡不久,王國祥便生病了。
從此,白先勇與王國祥一起開啟了漫長的求醫(yī)問診之路。而王國祥患的“再生不良性貧血”的治愈率是非常低的。一九九二年一月,王國祥五十五歲生日,白先勇提議到“北海漁邨”慶生。但當(dāng)時身體虛弱的王國祥扶著欄桿爬到十多級的石階,就實在爬不動了。他們只得回家做壽面吃,這是白先勇陪伴王國祥在人生中度過的最后一個生日。
一九九二年八月十七日五點二十分,王國祥的心臟終于停止了跳動。白先勇執(zhí)著國祥的手,送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最后回到“隱谷”,把荒園重新打理。草木跟人一樣,受了傷須得長期調(diào)養(yǎng)。白先勇花了一兩年工夫,費盡心血把那些茶花救活。還把王國祥家中那兩缸桂花也搬了回來,后來移植到園中一角。
“我與王國祥從前種的那些老茶,二十多年后,已經(jīng)高攀屋檐,每株盛開起來,都有上百朵。春日負(fù)暄,我坐在園中靠椅上,品茗閱報,有百花相伴,暫且貪享人間瞬息繁華。美中不足的是,抬望眼,總看見園中西隅,剩下的那兩棵意大利柏樹中間,露出一塊楞楞的空白來,缺口當(dāng)中,映著湛湛青空,悠悠白云,那是一道女媧煉石也無法彌補的天裂。”
這是這篇散文結(jié)尾段落,而最后的語句,“那是一道女媧煉石也無法彌補的天裂”,表達(dá)了白先勇雖然花了一年救活了那些花草,甚至連王國祥的桂花,卻永遠(yuǎn)無法救活那死去的意大利柏樹,就猶如縱是女媧也無法彌補的天裂?!皹洫q如此,人何以堪!”
這便是白先勇的《樹猶如此》,所表達(dá)的那份穿越時空的純粹友情、深沉愛戀的情誼,使無數(shù)讀者在白先勇的回憶中更加感受到他們之間感情的真摯,不愧是感天動地。真可謂“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dāng)以同懷視之?!?br />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最早出自北周·庾信的《枯樹賦》中一個成語。意思是樹都能這樣的通靈,人就更不用說了。用于感嘆歲月無情,催人衰老,表達(dá)了自然規(guī)律讓人無奈、感傷。
元帝承圣三年(554年)庾信奉命出使西魏,抵達(dá)長安不久,西魏攻克江陵,殺蕭繹,他被留在長安。北周武成二年(560年),周、陳南北通好,但是別人都陸續(xù)遣歸了,只有王褒、庾信羈留不遣。在此期間,庾信時常感懷自己的身世,于是就寫了這篇蕩氣回腸、名流千古的駢賦《枯樹賦》。
《枯樹賦》是一篇駢賦,通篇駢四儷六,抽黃對白,詞藻絡(luò)繹奔會,語言清新流麗,聲律婉諧,雖多次換韻,讀之仍然音韻鏗鏘,瑯瑯上口。全賦以人喻樹,以樹喻人,借樹木由榮到枯,喻自己由少壯到風(fēng)燭殘年的生活體驗和心理感受,蒼涼深婉,老練渾成。從而使得“枯樹”這一形象成為庾信入北之后內(nèi)心最為生動的表述。
無論是白先勇的《樹猶如此》,還是庾信的《枯樹賦》,都令人無限感慨“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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