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思】 意想不到的踩雷人(系列小說) ——《清風(fēng)舍》系列小說之意想不到的踩雷人
一轉(zhuǎn)眼,程念清來清風(fēng)舍一月有余,天天三點一線——醫(yī)舍上班、風(fēng)鈴舍吃飯,冰凌舍睡覺。
去醫(yī)舍,也就四處看看,除了設(shè)備到位,其他都沒到位,看著這些熟悉的醫(yī)療設(shè)備,程念清從骨子里生出一股熱愛來,天天摸摸,擦擦,長久目視。
有時陳雨會陪著她一起來,陳雨實習(xí)期還沒到,只有輪休才會過來陪她。
而陳雨的奶奶,這一個月則一頭扎進(jìn)廚房,變著花樣弄吃的,其樂無窮的麻將哪有和程家二老、仙女似的程念清、沈知暖一起其樂融融,看著他們吃得眉毛直跳,陳老太太開心得靈魂都飄起來。
吃著可口的食物,是人最忘乎所以之時,不知怎么,程念清受傷一事就暴露了,陳雨輸血一事便連帶暴露出來。
程家老爺子心里咯噔一下,回過味來,連著又咯噔幾下,越咯噔,心越慌,這事不對啊,自家孫女怎么要一個外人來輸血?
老爺子悄然起身,跑到院子外面給兒子打電話,他記得兒子是O型血,到了孫女這輩,怎么成了這亂七八糟的血?聽都沒聽過。
程少楠也是一個咯噔,隨后笑著打趣父親:“沒辦法,兒子基因沒你強(qiáng)大,清兒隨了她母親?!?br />
“那她母親怎么沒去輸?”
“陳雨不就在跟前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待見她,她來輸個血,我還不得付出昂貴的代價?”
程老爺子滿心疑惑,仿佛要觸及到什么,卻又一恍神飄走了,只好說:“好吧,暫且信你?!?br />
程家暫且按下了,這邊陳家又雷擊了,被雷擊的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事人陳建軍!
陳雨的母親、奶奶根本沒往深處想,還為陳雨輸血給程念清一事歡喜呢,這么說來,一筆雖然能寫出兩個程(陳),但到底有著千絲萬縷的牽扯,或許很久很久以前,一筆還真寫不出兩個程(陳),他們的祖先就是一家人,不然,怎么會看見程家人就從心坎里想親近呢,不然,怎么會發(fā)生這么多巧事呢。
天意,這絕對是天意!陳老太太就是這么想的。
于是乎,往廚房鉆的時間越發(fā)長,往風(fēng)鈴舍冰凌舍跑的越發(fā)勤快。
而此刻躺在床上的陳建軍,血液里仿佛有一千匹烈馬在奔馳,澎湃的心神壓下去又跳出來,再壓下,再跳。
他又不敢聲張,怕媳婦察覺出什么,只能暗戳戳地澎湃。
他這血型,周邊幾村幾鄉(xiāng)幾縣都是唯一,因這些年從沒發(fā)生過血光之事,他都忘記自己這獨特的血型了,為何程家之女會和他的一樣?為何要兒子去輸血?除非那個令人尊敬的程董輸不了。
那么問題來了,這個問題還很致命呢,陳建軍不由一陣哆嗦。
過后又使勁搖頭否認(rèn),這女娃娃和程董長得多像啊,皮膚白白的,人俊俊的,眼大大的......可不對啊——
陳建軍撩起衣服看看自己白白的肚皮,我也很白啊,我的眼睛也很大啊,好像......好像那女娃娃跟自己更像啊。
平時只是沒往那方面想而已,這么一想,竟然越想越像了,難道二十多年前那個勾引自己的女人是程董媳婦?身邊有如此了不得的男人她干嘛要來勾引自己?難道程董不喜歡她?
對哦,一定是這樣,不然不會離婚。
那么,這個女人一定是找人借種想混淆骨血,于是活該他倒霉,成了她獵物。于是,生下了程念清這個女娃娃。
陳建軍的腦子從沒這般好使過,幾十年的聰明勁都用在這一刻了,本來的一團(tuán)亂麻被他給理順了,這一理順,卻當(dāng)即嚇破了膽,天那天那,他給程董戴了二十多年綠帽子?程董給他養(yǎng)了二十多年女兒?
陳建軍都要嚇哭了,他竟然褻瀆了如此了不得的一個男人,這這這,簡直豬狗不如!
怪不得兒子這么急要他離鄉(xiāng)背井,兒子什么都知道了?所以那晚請他喝酒是在試探?同樣也是在警告?
因為他的存在,是對程董的污辱!
前一刻陳建軍還悠悠然晃著一條斷腿光榮自豪,這一刻惶惶不可終日,如果腿不斷多好啊,他就可以跑路了,跑得越遠(yuǎn)越好。程董這般珍貴的人,豈是他這種齷齪之人能仰視的。
可他竟然......竟然讓他頭頂發(fā)綠。
陳建軍使勁揍著他的斷腿,跑不了怎么辦?
藏起來?
從那天起,陳建軍把自己關(guān)在了房里,拒絕一切來看望他的人,生生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陳家人只當(dāng)他過了光榮期,開始為斷腿自卑,都不敢聲張,一聲張,前面的好名聲可就沒了,還會讓禾風(fēng)自責(zé),讓程家自責(zé),這不是他們想看到的,更是不舍的。
于是只能悄悄的開解著,安慰著。
只有陳雨猜出他心事,父親還不笨嘛,從知曉他輸血,竟猜透了所有。
但他不去說破,更不會去安慰,狠心地看他凌亂看他折磨。
他就該為自己的荒唐買單,為程家贖罪。
而程念清,在吃了陳老太太幾次可口食物后,必會帶上水果營養(yǎng)品來看老太太,還給陳雨母親帶來不少絲巾、化妝品等禮物。她每次來陳家,都受到陳家二位女主人的熱情款待,每次吃得肚皮滾圓回家。
為了她的肚子,來的次數(shù)從一周一次到一周兩次三次,如果不是為了陪爺爺奶奶哥哥嫂嫂清喬清眉,估計一周能來七次。
而程念清一來,陳建軍最難受,想看不敢看,不敢看又想看,像塊煎餅似的在床上直翻身。
陳雨更壞,有時故意帶著姐姐在父親房里說話聊天,有時只讓他聽聽姐姐聲,聽聲的占多數(shù),把陳建軍折磨得跟鬼更接近幾分。
程念清看見他清瘦的不成樣子,帶來了更多營養(yǎng)品,小嘴一張,安慰的話像花兒芬芳甜蜜,把陳建軍攪得一會上天堂一會下地獄的。
說實話,這個女娃娃太討人喜歡了,身份這般高貴,在他跟前不恃清高,女兒態(tài)十足。
陳建軍恨不得摟在懷里疼愛幾番,她怎么就長得這般好看呢,比他、比他兒子,好看多多了。
難道真如傳說的偷來的品種更優(yōu)良?
呸呸呸,想什么呢,這么優(yōu)秀的女兒,豈容他褻瀆,是程家把她養(yǎng)得太好了,好得不能再好,這樣好的女娃娃,只可遠(yuǎn)觀不可近瞻。
程念清哪里知道陳建軍的瘦是被折磨瘦的,只以為是傷了腿造成的,畢竟是為了哥哥才斷了腿,心里對他既自責(zé)又疼惜,故一來陳家就會來陪他說話,全不顧陳雨反對,她好奇怪陳雨為何要阻止她和陳建軍接觸,為此狠狠罵了陳雨,嚇得陳雨再不敢自作主張,只要姐姐高興,她想怎樣就怎樣吧,血緣,還真是強(qiáng)大的存在。
這邊,程念清和陳家處得相處甚歡,程家那邊卻是狼煙四起。
懷疑和種子一旦埋下,那便像是藤蔓一般無止境地開始蔓延。
程老爺子在兒子那里試探失敗,改變了策略,對玉蓮經(jīng)過一番暗查明嚇,秘密終于不再是秘密。
程少楠想不到父親會精明到對玉蓮下手,只得如實告知,老爺子還好,除了一陣陣會喘不過氣來,老太太就不妙了,直接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這一昏迷,產(chǎn)生了三高并發(fā)癥,搶救了三天才醒過來。
老太太眼還沒睜開,眼淚就流得嘩里嘩啦,心里那個痛啊,究其根源還是自己害了兒子啊,當(dāng)初要不是逼著他結(jié)婚,哪會有這等腌臜事,她捧在手心里養(yǎng)大的孫女究然不是自家的孫女,程家當(dāng)命根子養(yǎng)大的兒子竟然遭此污辱,兒子這般出類拔萃,到頭來連個自己的骨血都沒有,他老了怎么辦啊?
老太太哭得又接不上氣來,小麥知道老太太的心痛,說啥安慰話都沒用,只是握著她的手陪著她哭,這段日子她憋屈死了,太想痛痛快快哭一場,今天正好發(fā)泄,所以也不管少楠了,盡情陪著老太太哭。
程少楠的大姐二姐心疼死了她們這個何等金貴的弟弟,痛到說不出話,一邊幫母親擦眼淚,一邊也陪著哭。
程念清心疼爺爺奶奶,心疼大姑姑二姑姑,更心疼爸爸媽媽,但她不敢上前,只好躲在角落里羞恥地哭。
一時間,病房里全是嚶嚶的哭聲。
程少楠再有能耐,此刻卻也阻止不了五個女人的哭聲,程老爺子拍拍兒子,“讓她們哭吧,情緒需要發(fā)泄。”
老爺子也想狠狠發(fā)泄一番,心疼兒子才死命忍著。
他把兒子拉到一旁,爺倆就這么悄無聲息坐著,老爺子拉著兒子的手始終沒放,碰觸到老爺子冰涼的指尖,程少楠冷白清雋的俊臉一點點暗沉下來。
這哭聲,直到孟老太太和陳老太太出現(xiàn)在病房門口,哭聲戛然而止,病房里,安靜到詭異。
陳老太太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到程老太太床前,即下來的舉動震驚住了所有人,她“卟嗵”跪下,還伴隨著“啪啪”兩記耳光聲。
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的不是別人,竟是程念清,她跟著跪到在奶奶床前,“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哭得泣不成聲:“奶奶,奶奶,都是我的錯,我讓程家受辱了,我不該來到這個世上,我不該出現(xiàn)在你們面前。”
小丫頭這一跪,可心疼壞了程家人,這可是他們捧在掌心里養(yǎng)大的心肝寶貝啊,他們都痛得要死要活,她豈不更痛?
這邊陳老太太也是痛得老淚噴濺:“好孩子,你有啥錯,是我那混賬兒子的錯,是我的錯,是我沒教育好?!崩咸f著又抽起耳光來。
“夠了?!背躺匍鹊溃锨耙皇掷痍惱咸?,一手拉起女兒,“你們都沒錯,是我錯了。”
程少楠那一聲“是我錯了”,擊潰了小麥的心,少楠有什么錯,錯的是她啊。
小麥的眼淚在這一刻更是猶如珠串一般不斷掛落,“不,你沒錯,是我錯了?!毙←溕锨肮虻乖谄牌糯睬?,噼里啪啦的掉淚:“媽,是我錯了,我不該不相信少楠,我不該輕信他人,我不該拒絕少楠,我錯了,都是我錯了媽。”
程少楠忙上前心疼地把小麥抱起來,怕她再跪,護(hù)在懷里不撒手。
這時候,所有人突然間驚醒過來,是哦,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那個叫李麗的女人,他們一個個都被她畫地為牢,孟小麥婚姻失敗,程少楠遠(yuǎn)走他鄉(xiāng),玉蓮舞廳借種,陳建軍懵懂獻(xiàn)身,程念清無辜降臨......
可人家家也破了,人也亡了,也算得到了報應(yīng)。
病房里又是一陣詭異的安靜。
這時候,禾風(fēng)帶著知暖走進(jìn)了病房,知暖的預(yù)產(chǎn)期快到眼前了,程老太太一看見肚皮圓滾滾的知暖,竟然眼神清明,精神地想從床上爬下來。
“我的乖乖,你怎么來了?”
眾人都是一愣,這眼神,這精神,之前昏迷三天的不是她?剛才哭得喘不過氣來的也不是她?
一物還真有降一物,現(xiàn)在能降住老太太的,就是知暖肚子里的清喬清眉。
知暖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軟糯地說道:“清喬清眉想太奶奶了,在家一刻都不肯安寧,奶奶你摸摸,正使勁蹬我呢?!闭f著輕柔地把老太太的手放到她肚皮上,讓老太太體驗兩小東西的不安份。
當(dāng)老太太的手碰觸到知暖滾圓的肚皮上時,好巧不巧摸到了一只隆起的小腳,這只隔著肚皮的小腳丫一下就擊中了老太太的心。
老太太瞬間了然禾風(fēng)為何突然改姓了程,為何鐘清喬成了程清喬。
她怎么能辜負(fù)孩子們的良苦用心啊,禾風(fēng)這個孫子除了不是程家的血統(tǒng),哪哪都賽過親生的,那孫媳婦更是個好的,從吃的用的到穿的,比她兩個女兒都要上心。
老太太一手拉著孫媳婦,一手撫摸著重孫,當(dāng)即又是一番眼淚翻滾,喃喃道:“太奶奶的乖寶寶,太奶奶錯了,太奶奶不該這么迂腐這么封建,太奶奶有你們就夠了,真的夠了?!?br />
在場的人都不約而同輕吁一口氣,當(dāng)然,程念清和陳老太太例外,兩人同時把自己縮到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
她們在,太膈應(yīng)人了呀,人家才是一家人。
程念清的心,說不清地又造近了陳奶奶幾寸。
或許心靈感應(yīng),或許血濃于水,陳奶奶悄悄抓起程念清的小手,用她粗糙的手心疼地摩挲著,摩挲著......
原來骨血親情,真的是無法控制,雖然她極力想抵觸,可心里多多少少會有感覺的。
程念清低垂雙眸,掩住了她滿眶的水霧......
禾風(fēng)和知暖對視一眼,知暖便輕輕拉了拉程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回過神來,心疼嘆息,向程念清招了招手,溫聲細(xì)語地開口,“奶奶的乖孫女不粘奶奶了?奶奶會吃醋的?!?br />
程念清不再掩飾她的眼淚,奔到床前,一頭扎進(jìn)老太太懷里,哭得跟老太太一樣喘不過氣。
她是多么幸運啊,遇見的是全天下最愛她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
“乖乖不哭,奶奶的乖乖,你永遠(yuǎn)是奶奶的親孫女?!?br />
說完,老太太又向陳老太太招招手,“老姐姐,你多了個孫女,可要好好疼她,不然我不答應(yīng)?!?br />
陳老太太愣在那說不出話來,聽這意思,是同意讓程念清認(rèn)祖歸宗了?他們陳家積了啥德呀,憑空多了個天仙兒一樣的親孫女?
陳老太太開心的直抹眼淚,卻謙卑地說:“老姐姐,你們把娃養(yǎng)得這么好,我們不會跟你搶娃的,娃永遠(yuǎn)是你們的娃?!?br />
程老太太瞪了陳老太太一眼,不滿地說:“你嫌棄我孫女?你敢嫌棄我孫女?”
“哎呦呦,我稀罕都稀罕不過來,我說錯話了,掌嘴掌嘴?!?br />
一旁的孟老太太忙拉住她已經(jīng)抬起來的手,“你行啦,清兒、禾風(fēng)、知暖、陳雨,都是我們的好孩子,以后由我們一個個疼?!?br />
“老親家,你說的在理,他們都是好孩子,個個讓人心疼?!背汤咸皇肿ブ棠钋宓氖?,一手抓著知暖的手,又想去抓禾風(fēng)的手,禾風(fēng)忙走上一步,“奶奶,我來抓你的手,以后啊,你們就由我們來疼,清兒,對不對?”
程念清哭著點頭,點頭的有點猛,眼淚直飛。
程老爺子走過來,心疼地替孫女抹著眼淚:“我孫兒說的對,以后疼你的人多了,疼我們的人也多了?!?br />
“爺爺,爺爺?!背棠钋逵忠赖嚼蠣斪討牙锢^續(xù)哭。
老爺子嫌棄道:“瞧瞧這眼淚,把我衣服都弄臟了,這可是我孫媳婦買的新衣服,你可得賠爺爺一件。”
程念清抹著眼淚道:“以后爺爺奶奶的衣服我包了?!?br />
“那我呢?”孟老太太老小孩似的湊上來討要。
“奶奶的我也包。”說完看了眼陳老太太,又依向她:“奶奶的我也包?!?br />
“好孩子,好孩子?!边@一聲奶奶叫得陳老太太心上一陣暖意流過,心尖像是開出了一朵花一樣......
陳老太太終于能像老姐姐一樣抱抱她的孫女了,雙手都在顫抖。
剛才充滿悲傷的病房,瞬間變得溫馨無比。
站在一旁的程家二女心里百味雜陳,程念清,你媽不是個東西,好在陳家還是個好人家。
可看著程念清依進(jìn)陳老太太懷里,兩姐妹心上始終郁結(jié)難舒。
程少楠攬住小麥肩膀,小麥攬著他腰,多日來的提心吊膽,終于在今日落幕,意料之外的是,這雷,是被幾個老人自己踩炸的。
很驚險,也很悲傷,但也不失完美。
接下來,念清也該去認(rèn)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