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陳漢溝里的水上“列車”(散文)
陳漢溝地處宿松西北,大別山南緣,縣母親河一一二郎河發(fā)源地。這里群山環(huán)抱,翠竹兩岸,松杉成片,山溪如織,水資源豐富,呈三條大溝壑,南低北高分布狀。東為流入二郎河的西源九井溝溪水,西為二郎河分支的的長溪,中部三溪水匯于三河口,流入廣河,匯磨盤寨山脈、烏珠尖、黃巖寨、七祖寨山脈近三百平方公里諸水,流入縣母親河,流向龍湖。
二郎河,古稱二郎江。這條大河自宿松西北的山區(qū),流向東南,全長近百公里。雖沒有長江水的洶涌澎湃、驚濤駭浪,但一年四季徑流不斷,奔騰不息。每年雨季,水流湍急,流速之快,流量之大,望洋興嘆,河水一泄千里。這里人多田地少,而且土地脊薄,交通不便,十幾年前,山上村莊沒有公路,進出是羊腸小道,山貨物資,全靠人力肩挑背馱,嚴重制約著這里的人們生產、生活,使這塊土地的居民,貧困致極。但在豐雨季節(jié),河水豐富,這條大河,便成了這里的人們山貨運輸的黃金水道,這條黃金通道,是山區(qū)居民的生命線,人們利用這條通道,扎竹簰,利用竹簰把當地的物資運輸出山,豐水季節(jié)開簰時,河道里的竹簰一節(jié)節(jié),一陣一陣,猶如水上“列車”,在水中行駛,人們把這陣簰戶佬放排的景象,稱為陳漢溝里的水上“列車”。兒童時代,親眼目睹了“列車(竹簰)的制作”、貨物的裝運、“列車”(簰隊的)起航,這里的“水上列車(竹簰)文化”。為了更好地發(fā)掘山區(qū)“竹簰文化”,近期走訪了“簰戶佬”幸存者:九十余歲的廣福村居民朱蘭貴、朱怡德二位老人。
秋冬季制“列車”:
古時,每年秋后,待農作物收起后,農戶進山伐竹,售給竹商,堆集于廣河沿河沙灘,待收購一定數量后,便請當地簰工入場制作竹簰。簰工以“竹制竹簰”,有序扎排,篾工破竹辟篾,拼工砧竹鉆孔,四棵竹拼齊鉆孔,穿小杉樹條用篾梱住成為一“腦”,編排工將每“腦”竹子拖入水中排成簰,順六“腦”,倒六“腦”,竹面再用雜木橫梁,用篾梱住,每節(jié)竹簲,橫梁不少于四根,竹面疊竹。每節(jié)竹排長10余米,寬五尺余,厚幾竹的節(jié)節(jié)竹排,竹子幾十根。每節(jié)竹排再用篾索連接,裝載上出山的物資,每列“列車”(竹簰)足有十幾節(jié),簰尾搭上生活小茅棚,置小床、生活用具于內隨簰而帶,自燒自飲,恰似一列水上“列車”,整過簰隊為河道上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春末夏初開“列車”:
這種水上“列車”有兩種形式。一種如上述,一人前一人在后,兩人架放,到達駐地后,就地出賣,稱為竹簰;另一種是只有一節(jié),一人架放,竹子粗而長,經加工簰尾向上灣曲,稱為“湖簰”,專搞水上運輸,纖夫拉回。
春末夏初雨水特別多,待河水猛漲后,謹選吉日開排。開排前歷經擇吉、祭拜、聚餐、起錨、避風、遠航、停航、靠岸落地卸貨、拆簰,返家等過程。每趟出簰月余才能返家。
吉日吉時已到,舵主在沙灘上,擺上香案,獻上“三牲”祭品,點燭焚香,率隊跪拜天地,祈禱各路神仙,敬天敬地,禱告河神:簰隊要起航,奔急流、戰(zhàn)惡浪、過險灘,繞礁右,保佑簰戶佬一路順水順風平安遠航。緊接著,舵主一聲令下:起一一航一一!,雨中航行,同大風瀑雨巨浪抗爭。有熟悉水路、有經驗的排工列前領路,各就各位,手執(zhí)一根丈余長的一頭帶鐵鉤的撐桿,頭戴斗立,身披蓑衣,高高卷起褲腿。每節(jié)排上二人,象巨人一樣站立簰頭和簰尾,不時撐桿撐一下,調整簰頭方向,猶如開車司機,撐桿就是方向盤。在一路號子聲、歡歌聲中,一簰接一簰乘風破浪向遠方遠航,水上“列車”向遠方奔馳,節(jié)節(jié)“列車”水中游,巍巍青山翠竹兩岸走,帶著山區(qū)的物資和山里人的祝福,家人們的祈禱和盼望奔向那遙遠的不知名的遠方,場面很是壯觀。家人送別開簰時,有很多避諱語,如問開簰人帶“雨傘”了嗎?“雨傘”要避諱,意思是怕簰在途中“散”了,只能問:“雨蓋”(方言:雨傘)帶了嗎?叮囑家人在外生活搞好點,要經常買點“肉”吃,“肉”要避諱,意思是怕簰在途中碰壞了身上的肉了,要說成要經常買點“亥”(方言“肉”)吃。
在河道行駛的幾天里,有時會遇上大風,必須灣水被風停航。遇激流時,尾部人將手中篙子倒撐地,減簰尾速度;險灘時,要撐開繞行。簰簰相互之間要拉開距離,防止相互幢碰。
幾天后,出了二郎河口,進入龍湖。龍湖煙波浩渺,水面寬闊,一望無際。再沒有河水的沖力,全靠人力撐行,遇大風行駛更加緩慢,吃人飯用牛力,“列車”不再像在河里,一字前進。在這里全部并行,就像賽龍舟,簰工們拼命撐行,惟恐落后,人人汗流滿面,嘴里喊著號子……
隨著時間的推移,六十年代末,因修通了陳漢至縣城的公路,物資運輸,水路改為陸路,陳漢溝里的水上“列車”這一古老的文化現象,不復存在了,只是成為六十歲以上當地人們的回憶,這千古流傳下來的這一文化現象,也將被人們遺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