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璞】驚夢(小說)
天灰蒙蒙的,夜幕逐漸暗淡下來。
我不知道,為啥要一直向前奔跑?似乎,除了向前奔跑之外,別無選擇。這疫情當(dāng)下,又能奔跑到哪兒呢?
森林?雙目四處搜索的我,腦海里突然閃出一個地名來。沒錯,就是森林。那茂密的森林,恐怕是一切最佳的掩護(hù)之處。主意下定,我拔腿就跑。
奔跑到森林邊,幾乎是精疲力竭,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頭埋進(jìn)去。猶如一只老烏龜一般,挪動僵硬的雙腿,繼續(xù)向前挺進(jìn)。最終,我癱軟下來,倚靠一棵大樹,眼望一棵又一棵高大挺拔的松樹,喘粗氣平緩一下氣息。唉!總算可以歇息一下了。
突然,聽到汽車嘎的一聲停下。緊接著,砰的幾聲槍響,我頭頂有嗖嗖的子彈飛過。突感大事不妙,我趕緊趴在地上,不敢回頭瞧看,屏住呼吸,只管匍匐前進(jìn)一段,越過幾個小丘壑,再爬起來,左躲右閃,試圖躲避飛來的子彈。
那料,那些飛梭的子彈,猶如跟屁蟲一般,我竄到哪兒,它們就跟隨到哪兒。一時從我頭頂越過,一時在我左右身旁劃過,嚇得我渾身顫抖,大汗淋漓。情急之下,我只好躲在大樹之后,喘粗氣破口大罵。誰???有種的,就給我一個痛快吧!一槍斃命,干凈利落,一了百了。干嘛追著打,不傷筋骨,一味地驚嚇我,算什么英雄好漢?
我的罵聲果真奏效。話音剛落,那飛梭的子彈,總算停息下來。一會兒,身后傳來一句。嗯!槍法不錯,處驚不亂,倒是一塊當(dāng)兵的好料!隨后,便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與交談聲。
聽罷,我心里更氣。真是豈有此理,我一個大活人,你們居然當(dāng)作一只獵物來打。我抹掉額頭上的汗水,斗膽挪身出來,后背緊貼大樹,壯膽自己。
只見一位高大威武的軍人,至少上下服飾挺像,但具體那時代的,一時驚恐的我,倒是說不上來。他的身旁,緊隨一位俊俏的年輕人。他們倆人的模樣,酷似江德福父子(電視劇《父母愛情》中人物),目光炯炯有神,手持長步槍,瞄準(zhǔn)前方,一步又一步,邁腿搜索而來。我雙目凝視,手指他們,哆嗦質(zhì)問。你們,你們……
我的質(zhì)問聲,似乎,并沒有驚動他們。他們雙手托起槍,依然戰(zhàn)備姿勢,彼此交替向前,從我身邊挪過。這怎么回事呢?全把我當(dāng)空氣,視而不見?我心里疑惑。莫非是我的聲音太小,他們并沒有聽見?又或許,我身材矮小,被高大的樹干淹沒,不足引起他們注意?于是,我又大聲質(zhì)問一番,他們只是稍稍遲疑一下,又繼續(xù)邁腿,彼此交替向前。
氣急的我,即使一副馬臉,也只能干瞪眼,強(qiáng)忍心中的怒火。因為,他們手里有槍,我又能怎么樣呢?茂密的森林里,突然消失一個人,如同消滅一只螞蟻一般,誰又豈能在乎它的存在呢?連擦槍走火的理由都挨不到邊,更何況,此時哆嗦的我呢?迷糊之中,還有一點自知之明的我,趕緊捂住嘴巴,不再言語,下意識地跟上去,探個究竟。我心里嘀咕:莫非是一位父親,攜帶兒子出來,私自圍獵打靶?
原來真是《父母愛情》中的橋段:江德福的大兒子——江衛(wèi)國,參軍之前要求父親帶他打靶一次。作為守島的司令員,更是父親的他,只好答應(yīng)大兒子的哀求,私自帶去來打靶。沒想到,江司令員的行為舉止,違反相關(guān)規(guī)定,被常委會嚴(yán)厲批評。二兒子——江衛(wèi)東參軍之時,同樣期待父親安排打靶一次,滿足自己的心愿。沒想到,遭到父親江司令的嚴(yán)厲拒絕,他只好含恨參軍而去。
此時的軍人,同樣如此,二兒子參軍之時,也要求軍人的父親,帶自個去打靶一次。無奈的父親,只好私自帶他來此打靶,滿足他的心愿,以免留下終身的遺憾。父之心意也,不說也皆知。
受到驚嚇的我,豈能理解之。那受怨之氣,必及報之。似乎穿越影視劇之中的我,昂首挺胸,跨步過去,攔住他們?nèi)ヂ罚p手叉腰,厲聲呵斥。江司令,你居然私自帶兒子來此打靶,不怕常委會再次批評你,記過處分一次?真沒想到,我的詐唬,還起到作用。
哎!他娘的,如此隱密之處,還是被人發(fā)現(xiàn)。威武的軍人,嘆氣地放下步槍,滿臉疑惑,凝視我質(zhì)問。你誰???居然知道我是誰。你,你竟敢擅闖我靶場?
這深山老林里,居然還有靶場?故意疑惑的我,環(huán)視一圈。那被擊穿的標(biāo)靶,猶如小孩的臉蛋一般,居然積極配合他,探出頭來,向我眨眼憨笑不已。我心里一顫,渾身毛骨悚然,更是冷汗直冒,不知該說什么好。原來真是自個闖入他人領(lǐng)域,我又能說什么呢?
哎!我說你,趕緊離開這兒吧!驚悚的年輕人,積極附和,反復(fù)撥弄槍栓,啪啪直響,似乎在威脅。不然,不怕我擦槍走火?舉槍斃掉你,猶如滅掉一只臭蟲一般。他說著,抬手一揮,抓住一只飛蟲,隨即搓死,順手扔在地上。
你,你威脅我?哆嗦的我,不知哪來的膽兒,鼓起勇氣,嘟嘴詭辯。到這深山老林里來打靶,這里面,不會有什么貓膩吧?不然,你怎么會一股勁兒地催促我離開呢?
這有什么貓膩的?不就是一場打靶嗎?自信的年輕人,手指四周的樹梢,極力辯解。再說,周周都有攝像頭,眾目睽睽之下,誰還敢玩貓膩的?你,你就趕緊離開吧!不然,休怪我手里的槍,真會擦槍走火的。
哼!你有攝像頭,怎么哪?難道我兜里的手機(jī),那是吃醋的?不甘示弱的我,瞥了一眼四周的攝像頭,沒見發(fā)出綠色的光芒,故意掏出我那破碎的手機(jī),在空中反復(fù)地晃了幾下,隨即又揣入兜里。
我此話一出,猶如一把利劍出鞘一般。那軍人模樣的人,瞬間傻愣無語。老半天兒之后,他才回過神來,瞪大眼凝視我。你到底是誰?
我,我……我到底是誰呢?此時的我,也不知自個究竟是誰,只覺得心里翻涌不已。能用什么東西來壓制他們手里的槍呢?沉思一會兒,找不出合理的理由來,我管不了那么多,脫口而出。我,我寫小說的,偶爾還能編寫劇本什么的。怎么哪?
???你寫小說的,偶爾還能編寫劇本?滿臉驚愕的軍人,放下步槍,拱手致歉。對不起,我們父子打靶,打擾你了!
哼!瞧見軍人那致歉模樣,心里暗自竊喜的我,下意識地向山頂撤退。以免口舌之快,遭到不必要的麻煩。古人說過,見勢不對,馬上撤退。因為,他們手里都有槍啊!那擦槍走火之事,誰又能預(yù)料呢?
爹!你堂堂江司令員,為何向他致歉呢?不解的年輕人,滿臉疑惑。
哎!你傻???軍人抬手,重重戳了一下年輕人的額頭,厲聲訓(xùn)斥。那寫小說、編寫劇本的,那手里拿的是筆桿子。這筆桿子啊,切不可小覷。雖說比我們手里的槍桿子短許多,但是,筆桿子刷刷幾筆下去,今兒我們的事,一旦被泄露出去,說不定就會被人唾罵,遺臭萬年?;蛟S,尸骨無存。
啊?這筆桿子比槍桿子還厲害?年輕人滿臉驚愕。
啊什么啊?許多大小事,那都是筆桿子透露出去的。我平時叫你好好讀書,以后拿筆桿子,你就是不聽勸,非得要端槍桿子。怒氣的軍人,擠眉瞪眼,厲聲呵斥。還不趕緊過去,向人家致歉?軍人說著,轉(zhuǎn)身向我追上來。
哦!疑惑的年輕人,似乎恍然大悟,他緊跟父親而來。
瞅見他倆說著追上來,我感覺有些不妙,猛然轉(zhuǎn)身,向山頂撒腿就跑??墒牵硐碌膬蓷l大腿,不管怎么使勁,卻始終不能邁開步。前面一個小坡坎,更是雙腿顫栗,卡殼起來,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哎呀,您慢點嘛!前來的軍人,滿臉和氣。他踮起腳跟,伸出長手臂,與兒子一起,一左一右,迅速擒住我的胳膊,似乎在使勁向上推。同時,一只手游走在我衣兜之間,在翻尋什么。
在他們的協(xié)助之下,我終于攀爬上去。在攀爬上去之時,我那破碎的手機(jī),同時也飛拋出去。只聽見啪的一聲,墜落地上,瞬間徹底解體。隨后傳來,洋洋得意之聲。
不知接下來,還會發(fā)生什么狀況。我心里驚恐不安,即使手機(jī)摔壞了,也顧不了那么多,趕緊掙脫他們倆的手,搖晃身軀,迅速向山頂奔跑。此時,不知哪來的勁兒,居然一口氣跑過山頂,不見后面有人追來,我才到一個山坳,找隱蔽之處,停息下來,舒緩氣息。
嗚,嗚……一陣此起彼伏的哀嚎聲,突然劃破沉寂的山澗。猶如一根又一根的針尖,由遠(yuǎn)及近,飛梭而來,穿過我耳膜,再順管而下,直刺心底。驚魂的我,顫抖起身,四處張望。偌大的山坳,不見有半個人影,瞬間,我渾身瑟瑟發(fā)抖起來。莫非遇到女鬼哀嚎,在勾人魂魄?
我一屁股癱坐地上,一時攀爬不起來。幾乎連滾帶爬,竄出山坳,攀爬上一個小山梁。我猶如一只壁虎一般,緊貼一塊大石,屏住呼吸,瞪大眼珠,不停地旋轉(zhuǎn),偷窺四周。
隱隱約約瞧見,遠(yuǎn)處的一顆大樹下,有兩個人影在晃動。我心里瞬間舒坦了許多,站直腰桿,深呼一口氣,壯膽自己。這世道,哪有什么女鬼勾人魂魄嗎?只不過是自個心虛,人嚇人罷了。哎!她們在干嘛呢?
我仔細(xì)瞧看一番,原來是一位少婦坐地上,一只手拿繩索,另一只手不斷抹淚啼哭。旁邊站著一位佝僂的老婦,似乎在勸說什么。
莫非是少婦遇到什么挫折,一時想不開,欲上吊樹而死,卻被老婦勸住?要是少婦執(zhí)拗上吊,老婦年老體衰,又勸不住呢?豈不是發(fā)生悲???一想到這兒,心慈的我,趕緊奔跑過去。
她怎么哪?氣喘吁吁的我,手指少婦,凝視老婦,低聲探問。哭得如此傷心欲絕。
哎!嘆氣的老婦,瞥了一眼我,她一撅一拐,把我拉到一旁,低聲附耳,嚼起舌根來。真是造孽啊!她經(jīng)常與什么司令攪和在一起,被老公發(fā)現(xiàn)了。
江司令。我隨口一句。
對,就是那姜司令。與姜司令攪和在一起,被老公發(fā)現(xiàn)了,休書趕出家門。述說的老婦,突然語氣頓了頓,質(zhì)問我。哦對了,你怎么知道他是姜司令?
我,我……支吾的我,雙手一攤,極力詭辯。我只是隨口而已,隨口而已,您請繼續(xù)。
哦。我以為你真知道呢。點頭的老婦,又回到正題,繼續(xù)講述。她離開了自個老公,只好給姜司令當(dāng)?shù)叵虑槿?,日子總算安定下來了??蓻]想到,今天姜司令帶兒子私自打靶,被一個陌生人撞見。他打電話晴兒,下達(dá)死命令,今天一定要找到此人,想辦法封住嘴。不然,她情人的身份也就到頭了。軍人做事,那是說到做到的。你說說這,她到頭來,兩頭不落好,這不是造孽嗎?
你不會弄錯了吧?疑惑的我,心里嘀咕:電視劇《父母愛情》,我從頭到尾都看完過,江司令絕對是一位剛正不阿的人,怎么會有地下情呢?更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我絕不讓她詆毀我們軍人的形象。一想到這兒,我極力駁斥。江司令絕不是那樣的人。
雖說我老眼昏花,總是認(rèn)錯人。但是,我親耳聽到過的名字,從未說錯過。有點生氣的老婦,依然堅持。那人就是姜司令。
江司令?我心里嘀咕:看她堅持的臉色,莫非我們倆所說的是同音不同字?于是,我大聲探問。您說的江司令,是哪個江字?
姜司令,姜子牙的姜??!老婦脫口而出,緊隨她反問一句。難道是江河的江啊?
哦,原來如此?;腥淮笪虻奈遥吐曁絾?。姜司令為何下死命令,一定要封住人家的嘴啊?
哎!你想啊。老婦又附耳過來,低聲提示。他堂堂一方司令,居然在這森林之中,擁有私人靶場。要是被人檢舉到國防部二廳,那幫家伙,一旦追查下來,再順藤摸瓜,查出其它的大小事來。姜司令徹底完蛋的事,不就是遲早的事?
這森林之中,難道還有其它貓膩不成?我滿臉疑惑。
這個,我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的。反正,你最好別再到處亂竄,以免招惹是非,難以收拾殘局。搖頭的老婦,面露難色,似乎在忠告。不過,國防部二廳那幫家伙,那絕不是吃干飯的。
國防部二廳?我心里一顫:這不是民國的機(jī)構(gòu),鄭介民把持的部門嗎?難道我穿越到民國時期?我搖了搖頭,反復(fù)詢問自己。不會吧?不會吧?
什么不會?這就是民國時期。頻頻點頭的老婦,雙目凝視我,手指少婦,設(shè)套試探。哦對了,你從山那邊來?就大發(fā)慈悲,救救這個可憐的女人吧!古人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我,我,山……我支吾老半天兒,始終都沒敢漏出,自個就是那個私闖靶場之人。因為,我似乎感覺,事情越來越有些蹊蹺。山那邊靶場的事,老婦怎么知道那么清楚?再說,即使我不說,她老婦不說出去嗎?估計這里面,肯定有一個坑,在等著我跳下去。
你是那擅闖靶場之人嗎?哭泣的少婦,聽到我們的交談,似乎察覺到什么。她嗖地起身,挪步過來,滿臉期待,凝視我雙眼。
那犀利的目光,猶如兩把利劍,直刺我眼眸而來。我趕緊挪開雙眼,不敢與她直視,頻頻后退,搖頭擺手,矢口否認(rèn)。不,不!也許,你們弄錯人了。
其實,并不是我膽小懦弱,不敢承認(rèn)。我心里知道,即使我承認(rèn)是那擅闖靶場之人,又能怎樣呢?畢竟我不是那時代的人。不同時代的事,跨越時空,又怎么能幫上忙,挽救她呢?其結(jié)局早已注定,我豈能更改之?或許,那曾經(jīng)擅闖靶場之人,跟本就不是現(xiàn)在的我,只是與我模樣相同罷了!挽救她的人,恐怕還得靠她自己。
沒弄錯,應(yīng)該就是你。語氣十分肯定的少婦,鼻子靠近我頭發(fā),反復(fù)聞了又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