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到金腦殼，挖到了金腦殼呀，來快看呀！”一條爆炸性的消息在小山村傳開，小山村掀起來一陣旋風(fēng)。旋風(fēng)攙和著山村的松濤，潺潺流水聲，嚶嚶鳥聲，旋風(fēng)變成更大更高更強(qiáng)的龍卷風(fēng)，掀過小山村，覆蓋了遙遠(yuǎn)的四鄉(xiāng)八里。
　　 多年來山村人，暗中想挖金腦殼，想一夜致富。傳說晉代張昌造反，占據(jù)摩旗峰，擁沈丘為主。后張昌、沈丘被陶淵明祖父陶侃所殺，沈丘的兒子被困死在摩旗峰一帶山嶺中，張昌打劫官府富賈金銀財(cái)寶，不知去向，沈丘的兒子死后不知墓葬哪里？當(dāng)?shù)厝藗髡f，摩旗桃花坳，金銀十八窖，天一窖，地一窖；離一窖，坎一窖；東一窖，西一窖；南一窖，北一窖……
　　 前朝諸葛亮，后朝劉伯溫，你知我，我知誰，誰個挖到就誰。
　　 據(jù)說不知哪朝哪代，有人挖到了天一窖，天一窖在祖堂天井里下面挖到的。如今祖堂早已倒毀，地基也不知具體方位，其他所埋金銀寶貝，沒聽說再挖到過。
　　 村子里還有一說，明朝萬歷間，村子里出了個進(jìn)士，叫汪交盛，家譜上都有記載的，出任云南邊陲宣撫，結(jié)果被叛賊所害，砍下頭腦示眾。后朝庭派兵鎮(zhèn)壓了叛匪，一直打到緬甸境內(nèi)。叛亂平定后，朝庭以示恩典，御制一金腦殼補(bǔ)全尸體，運(yùn)回桑梓安葬。傳說出殯那天，為防盜墓賊賊，十八幅棺材同時抬出下葬，真假莫辨。后人傳說盜墓賊代代盜挖，一直沒聽說有人挖到。
　　 聽說挖到金腦殼，村子里的貧困戶周格林帶著抖音直播裝備鵝行鴨步來到現(xiàn)場。現(xiàn)場是蘇區(qū)旅游公路開挖場面，公路要通過一座山，半邊山已被挖掉，墓穴磚塊已垮塌，現(xiàn)場來了鎮(zhèn)上派出所的兩位民警，四位好像是專家模樣的人在清理墓穴，駐村扶貧干部縣人代張主任也在現(xiàn)場，他幫扶的重點(diǎn)對象正是周格林，還有村子里的王主任。
　　 “金腦殼呢？金腦殼呢？”老周湊過去大聲問。
　　 “金腦殼，金腦殼，你不是做夢都想挖到金腦殼嗎？金腦殼是不是讓你挖了盜賣了，你看這墓穴不是早挖塌了嗎？”王主任說。
　　 “王主任這話可不能亂說，派出所的同志也在場，盜挖盜賣文物是要吃牢飯的。我是想過挖金腦殼，也動手挖過無名氏墓，我連一枚銅錢也沒挖到，更不要說什么金腦殼，要真的挖到金腦我發(fā)財(cái)了，還要政府扶貧摘帽？”
　　 “說的也是，那為什么大家都喊你金腦殼？”人代張主任問
　　 “金腦殼嘛，這里的人太窮困了，都想挖金腦殼，一代一代人都想挖金腦殼?！?br />　　 “金腦殼還被用來指那些想致富、喜歡折騰的人。”村里王主任說。
　　 “那你就是喜歡折騰的人？”張主任問。
　　 “也沒折騰別的，都是為了活命，把腳折騰成這樣。”說完，老周伸了一下自己的右腳。
　　 “你的設(shè)備帶來嗎？”
　　 “帶來了，感謝張主任給我買了這套設(shè)備，等我賣了石蛙收了錢還你。”
　　 “不要你還錢，你今年能不能把建石蛙養(yǎng)殖基地的扶貧代款還上？”
　　 “到這樣下去，五萬元的扶貧代款完全可以還上，我今年網(wǎng)上賣野生桂花蜜就賺了一萬多，石蛙買了三萬多，加上養(yǎng)豬等收入，還有過年前可賣一萬多元魚，不差錢?！?br />　　 “不差錢就好！”
　　 “你真的要感謝張主任，張主任親自給你直播帶貨！”王主任說。
　　 “確實(shí)感謝！張主任直播帶貨后，我漲粉不少，人氣旺起來，生意好多了。”
　　 “你剛才說，你的腳是自己折騰弄的，不是小兒麻痹癥留下的后遺癥？”
　　 “他的腳呀，白蛇精弄的。”王主任開玩笑說。
　　 “快看，金腦殼！”不知誰喊。
　　 大家往前湊，民警不讓靠近，有人問：“那一點(diǎn)黃色的光亮是金腦殼？”
　　 “還在清理外圍土石，金腦殼還沒正式挖出來?！睆堉魅握f，“白蛇精怎么弄了你的腳？”
　　 “還是讓老周自己說吧?！蓖踔魅握f。
　　 “家里活命人口多，四個孩子，父母身體又不好，老婆得了神經(jīng)病，沒辦法，我又不能外出打工，就在家鄉(xiāng)瞎折騰。先后干過裝黃鱔，掏烏龜捉鱉魚。后來這些東西都整沒了，我又捉石蛙賣，打麂賣，有些東西快捉賣絕了，有些成了國家保護(hù)動物，不能打不能捉。什么出錢賣什么，樹毛竹黃荊條巴茅桿都賣過，山上這些也是越來越少，國家也開始封山育林了，每人每年就補(bǔ)百十來元錢，巴掌大的幾塊田，打的糧食都不夠吃。這山里的石蛙個大肉嫩甜，好賣，原來我想自己養(yǎng)，沒技術(shù)，沒資金。”
　　 “你還偷偷挖過金腦殼，還捉過蛇賣過吧？這些你咋不說，”王主任在一旁提醒。
　　 “不滿你們說，我確實(shí)想挖金腦殼，這溝溝洼洼的人，誰沒想過挖金腦殼？還有外地一些人到這里來偷挖過呢？你們看，這墓葬得這么深，誰挖得到？我以前這里挖那里挖就挖到幾塊生銹的彈片和幾枚子彈?！?br />　　 “彈片和子彈哪來的？”張主任問。
　　 “這里是蘇區(qū)，以前這里有兵工廠、醫(yī)院等?！蓖踔魅握f。
　　 “你還沒說你腳怎么弄的呢?！?br />　　 “他的腳呀，叫白蛇精弄的?！蓖踔魅未蛉ふf。
　　 “白蛇精怎么弄的？”
　　 “他是水仙轉(zhuǎn)世，白蛇精來找他?！迸赃吚侠钜步舆^話逗趣。
　　 “老周是個有故事的人，白蛇精怎么弄的呢？”
　　 “也是人造孽太多，該有此劫。一個農(nóng)民種田養(yǎng)不了家，要用錢，就差沒把月亮捅下來賣。過去捉過不少蛇賣，有一次上山捉蛇，我看到一塊大青石上躺著一條大蛇在太陽下睡覺?！?br />　　 “你怎么知道他在睡覺？”老李問。
　　 “根據(jù)那情勢看像睡覺，我悄悄走過去，準(zhǔn)備一把抓住，你猜怎么樣？”
　　 “怎么樣？變成白蛇精吧。”
　　 “正是，突然那蛇變成一個美女，像白素貞那樣的美女站起來。我嚇壞了，往后一倒，跌落懸崖，跌斷了腳，后來雖然治好了，但落下殘疾。”
　　 “那你還捉不捉蛇？”
　　 “我從此以后再不捉蛇，蛇是有靈性的動物，不能隨意亂捉。”
　　 “其實(shí)，你該繼續(xù)捉蛇，說不定哪天真能捉到白蛇精。”老李又跟他開玩笑。
　　 “這個老周說他金腦殼，他這個人什么都會干，一看就會，無師自通，他做過篾匠，做過木匠，刮過仿瓷，腿腳不方便后，就沒干了。”王主任補(bǔ)充。
　　 “那些手藝活，會一點(diǎn)，都不精，但還是養(yǎng)不好一個家，再聰明的的腦殼，再金貴的點(diǎn)子，還是比不上政府扶貧的好政策。你說張主任，是不是這樣？”
　　 “說得好，脫貧致富還是靠政策扶持，不是農(nóng)民不聰明，農(nóng)民能調(diào)動的個人資源太少了。”
　　 “對，對，對，就像我想砌幾個水池養(yǎng)石蛙，就是借不到起動資金，后來幸好有了扶貧代款?！?br />　　 “快看，快看！”
　　 “金腦殼？”
　　 “野豬?！?br />　　 人們順著老李指的方向看過去，發(fā)現(xiàn)一頭母野豬帶著一群小野豬在拱紅薯吃。母野豬的嘴在地上不停往前拱，像梨翻地一樣，紅薯都被拱上來了，后面一群野豬崽搶紅薯吃。這邊有人喊，揮舞著帽子、棍棒什么的，野豬一點(diǎn)也不在乎，只管從容吃紅薯，它們好像也知道了國家保護(hù)野豬的法律。
　　 “對了，你還打過野豬。”老李說。
　　 “以前是打過野豬，那時還沒有保護(hù)野豬說法?！?br />　　 “快看，快看，金腦殼出來了！”有人在喊。
　　 真的，現(xiàn)場考古人員抬出一黃金頭臚，陽光下熠熠生輝，現(xiàn)場一陣騷動，人們都往近前湊，想走近點(diǎn)看。不少人拿出手機(jī)拍視頻。派出所民警吆喝：散開！散開點(diǎn)！
　　 “各位朋友，各位粉絲，大家好，大家請看現(xiàn)場，這里是明代尚書汪交盛墓穴發(fā)掘現(xiàn)場，墓穴為磚砌墓穴，因年代久遠(yuǎn)垮掉，墓穴修路時挖出?，F(xiàn)在考古專家正從墓穴抬出一個金燦燦的頭臚，大家請繼續(xù)觀看，相信還有更多的文物出土面世，驚喜繼續(xù)。我這里簡要介紹下汪尚書的生平事跡……”
　　 金腦殼被很快裝進(jìn)了一個大箱子，另外還有出土的幾件不知名的文物被裝進(jìn)了另外幾個箱子，一并抬上一輛面包車運(yùn)走了，現(xiàn)場幾位考古人員在繼續(xù)清理忙碌。
　　 “金腦殼，金腦殼，我愛金腦殼?！蓖蝗挥幸粋€女人手舞足蹈走進(jìn)了現(xiàn)場，“金腦殼，我的金腦殼，北京的金山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陽，多么溫暖，多么幸福，把翻身的農(nóng)奴心照亮?！爆F(xiàn)場有人拍起巴掌。
　　 “嘿，巴扎嘿?！迸诉叧吿?，大家興奮不已拍著巴掌?！昂伲礁耥??！?br />　　 “親愛的觀眾，你們看一一一”
　　 有人喊：“老周，老周，你娭毑瘋來了，快把她弄走?！?br />　　 老周關(guān)了直播，走到女人身邊。
　　 “金腦殼，金腦殼呢？”
　　 “來，我?guī)闳タ唇鹉X殼，金腦殼，是我們的我?guī)У郊依?，快回家?！?br />　　 “發(fā)財(cái)了，發(fā)財(cái)了，回家啰?！迸吮焕现茏е鴥扇艘货艘活嵒丶胰チ?。
　　 第二天老周手上提著蛇皮袋找到張主任問：“那個金腦殼村子里還能不能要回來？”。
　　 張主任告訴他金腦殼和其他幾件出土文物都運(yùn)到省博物館了，那里的專家要考證研究，寫文章。
　　 “你就別打金腦殼的主意了?！?br />　　 “我不是打金腦殼的主意，我們這里不是修蘇區(qū)旅游公路嗎？將來搞旅游開發(fā)，歷史古跡，沒幾件文物上不了臺面?！?br />　　 “將來搞旅游開發(fā)，汪尚書的墓復(fù)原，金腦殼嘛，我們是要不回來的，要回來也保護(hù)不了。”
　　 “我想到了，可以制作一個假金腦殼?！?br />　　 “對，做假金腦殼，還有你過去挖到的彈片、子彈還在不在？”
　　 “在。”
　　 “到時候，你也要把它交出來，搞紅色旅游博物館。你昨天漲粉不少吧？”
　　 “漲粉了。”
　　 “你的想法很好，等到旅游景點(diǎn)都建好了，你的生意會更好的。”
　　 “張主任，這蛇皮袋有幾只石蛙，快國慶了，你帶回家嘗嘗味道。本想接你和幾個村干部吃個飯，嗯，我家那個瘋婆子，昨天你們也看見了，沒辦法?！?br />　　 “蛙你還是帶回去賣錢吧，你賺錢不容易。你娭毑好些了嗎？”
　　 “好些了，我也不差這幾個錢，再說了你給我買的那一套直播設(shè)備花費(fèi)不少，我送你幾只石蛙表表心意，這不叫受賄吧。”
　　 老周放下蛇皮袋走了。張主任望著老周跛行的背影，自言自語：這個金腦殼，這個金腦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