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我看人間情緣(隨筆)
說到“情緣”,我們可能有著太多的話。人生在乎一個“情”,為情而付出,因情而傷感;人生講究一個“緣”,緣來緣去,人在緣分里。但我們即使窮盡一生也難悟透這兩個字,而我們又不能不面對。
一
與友人說到一個關(guān)乎愛與情、情和緣的話題,這是一個亙古的話題,也是老生常談的話題。
友人博學(xué)多識,涉獵廣泛,善舞文字,尤其精于古典詩詞。我覺得,她的生活是被詩和童話沾滿了,常常語出驚人,充滿詩意。我是相信情緣的,所以也愿意聽她談?wù)?,獵取古今情緣傳奇。
我乃平庸之輩,不通詩詞歌賦,不會琴棋書畫。除了有限的生活經(jīng)驗與淺薄的人生閱歷,就是借得浮生一些閑,以閱讀的方式拓展自己,常常在別人的故事里也讀出一些情緒與觀點。每每在情緣的理解上遇到繩結(jié),盡管她沒有說出什么道理邏輯,但那份詩意,給我更多的肯定,于是,我常常想,有她這樣的朋友的感覺真好,可以隨身喚起我的生活詩意。
人到中年,層累的經(jīng)歷與閱歷,感覺什么都可以看透,不說所有,至少八九。生活,一枝一葉總關(guān)情,親情友情愛情世情。日子,一朝一夕總關(guān)人,親人友人愛人世人。前三個都很具體,有明顯指代,世情世人是個宏觀的概念,涉及方方面面,但不管哪樣的哪樣,都得融入到日常生活中來,也只有經(jīng)過生活的滾滾煙火之后才能看清最后的真相。
情緣,并不純粹,有時帶著外殼,是包裹的狀態(tài);有時候是朦朧的,讓人看不透;有時又是那么明晰,一眼看穿。如果單純地看,真的看不出名堂,都是美好的,一旦把情緣放在特定的背景,情緣的深淺,就是變化的狀態(tài)。
二
親情就不說了,生活閱歷,加上醫(yī)務(wù)人員這個特殊職業(yè),人間親情悲喜劇看得太多了。一娘養(yǎng)九子,九子奪嫡的故事在任何時代任何社會都存在。尤其是古代帝王家,把帝王家的無情演繹得淋漓盡致。雖然現(xiàn)在奪嫡之戰(zhàn)少有,但奪財奪利頻頻發(fā)生。凡若牽涉任何利益關(guān)系,很多親情有時候就是一張紙,一撕即破,潰爛如泥。當(dāng)然,也不乏感天動地的溫情暖意。我常常被那些因無法醫(yī)治的疾病而失去生命的場景,親朋相聚,無以言表其傷其痛。人間的力量,在此時噴發(fā),世上沒有人可以脫離親情的感染。我常常想,為了家庭瑣事而爭吵的人,來看看這樣的場面,還需要有人去勸說他們應(yīng)該如何嗎?
友情,有時候能勝過親情。但任何友情都是有籌碼的,絕對單純的友情,是沒有的,這話聽起來殘忍,但是事實。抖音以及視頻號里關(guān)于友情的解讀,一個比一個通透,一個比一個犀利。友誼的小船在歲月的滄浪里,說翻就翻,事例比比皆是。我個人認為,知交零落實是人生常態(tài),畢竟都有自己的日子要經(jīng)營,能夠偶爾話起,而心中仍然溫柔,就是好朋友。平日不聯(lián)系或少聯(lián)系,但關(guān)鍵時刻,能夠在場,就是值得信賴的友情。友情,不要期待熱度勝過所有的感情,畢竟是朋友關(guān)系,盡到朋友一份心就很好了。朋友的價值,在于溫暖不孤,如果超越了這個限度,友情就面臨著變味。要求友情升格,朋友是受不住的,因為付出是在友情的框架里的,超越就出現(xiàn)問題。
愛情,應(yīng)該是世上最美妙的情感,美到云端,但是,還是需要煙火日常的大背景來托舉。一生唯愛至上的三毛說:愛情如果不落實到衣食住行上,那就不是真正的愛情。紙上畫押的愛情,可以美成徐志摩的康橋,美成羅伯特·詹姆斯·沃勒麥迪遜縣的廊橋,也可以美成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還可以美成楊過與小龍女這樣的神仙眷侶,美成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浪漫。我是不否認世界上有這樣的愛情,但極少,文學(xué)作品的描寫,往往是作者心中的理想,理想和現(xiàn)實存在落差,我們不能放棄對愛情唯美的設(shè)想,但也不能一味地要求得到那樣的愛情,關(guān)鍵在于把自己的愛情調(diào)整到合適的熱度,適合彼此,而不是拔高。
大凡那種美到極致的愛情,有沒有發(fā)現(xiàn),都是故事,都寫在紙上,演繹在影視劇里。這樣的愛,不識人間煙火,不問世事滄桑,只說愛,愛到地老天荒,愛到蠻荒時代,愛到石頭都會說話,愛到泥菩薩都會發(fā)光。其實呢,一旦回歸到柴米油鹽醬醋的生活狀態(tài),愛情其實就是身上的衣物,可薄可厚,可奢可簡。是陽光白雪,還是風(fēng)霜劍冷?舒適冷暖唯自知。但我們是不能否定愛情的力量的,如果沒有愛情,大多數(shù)家庭會解題,細胞的分裂,往往會患病,人類是無法承受的。
愛如潮,愛如酒,愛如花亦如劍……可以驚艷盛開,也可以以血封喉。因愛生恨生怨的故事多如牛毛,因情毀人生的也不是傳說。不然怎么說,愛情有多美,就有多傷人呢?傷人,也要起尋找,我們不能因為傷人而放棄,放棄愛情更傷人,是自傷,人類的社會性決定了愛情不滅。
很多人說,愛情無關(guān)年齡無關(guān)家庭無關(guān)容貌。確實,愛因情而生,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友人說,愛情也無關(guān)時間與空間。這個觀點我不認同,感覺有點自欺欺人。時間是什么?哲學(xué)家都解釋不清楚,但時間有緯度。無關(guān)時間就是無關(guān)緯度,誰能做到愛一個不在一個時間緯度的人?兩個人都不在一個緯度了,愛連空氣都不是,憑什么愛?怎么愛?真正的愛情,彼此總是在尋找著平衡點,在一個緯度上發(fā)生碰撞,就像音符跳躍在琴弦上,而不是投石入水。
都說距離產(chǎn)生美,其實這個距離就是指空間。適度的空間給愛更多自由,適度的空間讓愛更微妙與美妙。但是,如果兩個人是在兩個洪荒空間呢?再濃的愛都會被空氣沖淡,是不是?所以,隔空款款而談的愛,再美都是海市蜃樓,看起來美得像童話,換一個角度,除了空氣,連影子都不是。即使愛情開始是以隔空的方式出現(xiàn),也要拿到現(xiàn)實里來考驗,否則只能是談過彼此的感覺,算不上是愛情。
極盛必然極衰,任何事物都具有兩面性。時間是這個世界最好的判官,一切真相都會在歲月漫長的河流里,沖洗得一清二白,明明了了。我始終認為,放在煙火中的愛情,如果能夠堅持,那就是真的愛情,所謂的男才女貌,總歸要變化,愛情是否接受人老珠黃的變化,這是檢驗愛情的一個標準。
三
世上有一個詞——緣分。緣分是什么?是一個抽象概念。緣分太玄妙,沒有人能夠給緣分一個清晰的定義。我個人認為緣分是上天給蒼生的一道符。但凡人們遇到解釋不了的情,孽情怨情,親情友情,一團亂麻時,就會用緣分來清場。一句情深緣淺,一句有緣無份,所有的不了情都可以了了。
很喜歡白落梅對緣分的理解,她說緣分是一條神奇的河流。河流是什么,是分分秒秒都在變化著流動著的水。水有形又無形,大象之中存微妙。緣分就像這微妙的每一滴水,分秒之間,每個水分子都發(fā)生了新的際遇。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只是恰巧,必須恰巧,方可遇見,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說得很神妙,但好理解,就是恰恰遇見了,便是緣分。至于后來,則需要維護,并非遇見就決定了一生。
緣分微妙如流水,也稀薄如水。能夠在如海人間相遇,不管為親為友,都是萬分幸運,能夠相伴一程就是幸運之中的幸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水域,水自向東人向岸。沒有什么東西是一成不變的,世事無常,沒有誰能夠一直陪著誰。一個人能夠陪著自己,一說明緣分不淺,二看出緣分有價值。有的緣分僅限于遇見,那就膚淺了,也不會有太大的價值。
生命就是一場不可預(yù)知的遠行,從遇見到轉(zhuǎn)身而去,只是剎那風(fēng)景。不能刻意去遇見,一切盡其當(dāng)然,順其自然。
親情友情愛情,說到底,是緣分,更是愛,是人間美好,是歲月燭光,是夜空皓彩。親情友情愛情,最終都是獨自的修行。誰都不愿說離散,但最終還是會離散,不管這離散有多痛。不管是感情,還是緣分,沒有修行,不會持久,也更難遇到。多少人,終身修行,也是不停留在緣分的相遇,而是延長緣分的好,成為彼此相依相融的感情。這是聰明和有修行的人所為,并非是沒有情調(diào),不懂得新鮮。
一輩子很長,一輩子也很短,沒有一生一世的緣。有恰逢其時的遇見,也有恰逢其時的離散。網(wǎng)絡(luò)上說,從你的世界路過,緣起,我在人群中看見你,緣散,我看見你在人群中。
相遇如花,是一場途徑的饋贈,是一份盛情的抵達。人生就是一場又一場的相遇,都是緣分,沒有好與壞,沒有對與錯。生簡單,活簡單,生活不簡單,但我們盡量簡單過。追求所愛,追逐所喜,不辜負每一天。在愛情上,更有守得花開花落,不負初心的喜歡,不為繽紛花事而苦惱。
說來說去,緣分就是一指流沙,美好則是一段年華,都是漫漫歲月里的可遇不可求。倘若緣分成為一種必然,便失去了它的美妙所在。
人,太過感性,過不了柴米油鹽;太過理性,過不了風(fēng)花雪月。所以,你要左手柴米油鹽,右手風(fēng)花雪月,有山河入夢,有春風(fēng)醒目,有花影共舞,有詩酒年華。世界上,再無人類的世界如此豐盈,愛人生,于是就有了情緣。
時間無涯,歲月有情。唯有,記住互為兄弟姐妹的情誼,記住互為愛人親人的美好,記住互為親友朋友的快樂,就是緣分給你的最美,就是愛的意義,就是情的花開。
情緣究竟為何物?捧在心中,才是萬金難買的東西,所以踐踏則一文不值。
緣去緣來誰說清,素心一瓣聽弦聲。
最溫?zé)熁鹑绯T?,情愛西窗可互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