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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星月】淳化人和蕎麥(散文)


作者:趙亞亞 秀才,2563.05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2757發(fā)表時間:2023-05-26 21:40:07
摘要:蕎麥花開了,落了;再開,又落,就像這世間的人,生生不息。

【星月】淳化人和蕎麥(散文) 第二屆淳化蕎面饸饹文化旅游節(jié)正在渭北風(fēng)情園舉行,縣城大街小巷,鄉(xiāng)間樹蔭花叢,印有漢武大帝頭像的蕎面饸饹的logo隨處可見,漢皇劉徹金口一吐:淳化蕎面饸饹——“好在蕎麥美在湯,一天不吃想得慌”。常言道,君無戲言,一言九鼎,他一句話就道出了淳化蕎面饸饹深受食客喜愛的秘訣。
   蕎麥好,好蕎麥,在淳化。兒不嫌母丑,蕎麥不嫌地貧,所以大江南北,長城內(nèi)外,山地平原,犄角旮旯,都種蕎麥。地不分南北,時不分春夏,蕎麥春播可以,夏種也行。中國人有多重視蕎麥?麥?zhǔn)潜狈饺说拿樱献嫦戎苯影咽w麥放在麥系列里,小麥、大麥、燕麥、蕎麥、玉麥(玉米),雖然蕎麥面沒有小麥面白,沒有玉米產(chǎn)量高,但它隸屬主糧這支嫡系部隊。小米、豆子、高粱、谷子,那些雜糧,屬于雜牌軍,統(tǒng)統(tǒng)一邊呆著去。
   “頭伏蘿卜二伏菜,三伏還可種蕎麥?!边@是幾千年流傳下來的民諺。小麥割了,麥茬地翻了,幾場雷雨下過了,地里剛冒出了幾窩粉閃閃的打碗碗花,種蕎麥,正當(dāng)時。藍(lán)天之下,深翻過的田地里,深褐色的蕎麥在老把式的手里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落進(jìn)了松軟暄和的黃土地。幾天之后,蕎麥出苗,一根紅莖,兩瓣綠芽。
   三伏天,日頭扎實白雨勤,蕎麥看著亭亭玉立的玉米,也不甘示弱,奮力成長。它吮吸著晨露,沐浴著陽光,抽枝長葉,十幾天后綠色漸漸覆蓋了地皮。半尺高時,蕎麥一邊長個,一邊開花,蕎麥花美嗎?聽聽是黃梅戲怎么唱的。
   “郎對花,姐對花,一對對到田埂下。丟下一粒籽,發(fā)了一顆芽,紅稈子綠葉,開的是白花。此花叫呀得呀……叫做蕎麥花?!秉S梅戲《打豬草·對花》曲調(diào)明快優(yōu)美,戲詞朗朗上口。打豬草的少男少女,郎有情,姐有意,你來問,我來答,一問一答中蕎麥花開的如畫美景,徐徐展開。
   莊稼人看著蕎花如雪,素雅俏麗,蜂飛蝶舞,仔細(xì)一瞅卻發(fā)現(xiàn)幾株莿薊開著紫花濫竽充數(shù)混在蕎花里。一句俗語冒上心頭:“蕎麥地里開著莿薊花,人家不夸自己夸?!崩献孀谝娢锷?,比興生動,一句話把那些沒真本事還喜歡混在好人堆里招搖過市自我夸耀的人,說了個透徹。蕎麥地里的莿薊,拔了!
   農(nóng)民愛蕎花,文人也不例外,大詩人白居易就寫了一首《村夜》:“霜草蒼蒼蟲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絕。獨出前門望野田,月明蕎麥花如雪?!背跚镏?,明月高掛,蕎花如雪,鄉(xiāng)村寧謐,只聽得秋蟲切切嘶鳴。
   中國種植蕎麥的歷史悠久,《詩經(jīng)》中有“視爾如荍,貽我握椒”的詩句,“荍”即蕎麥。淳化地勢北高南低,晝夜溫差大,特別適合種植蕎麥。蕎麥開花時,有人還把蕎麥連花帶葉全部深翻,嫩嫩的蕎麥根、花、葉在高溫下很快腐爛,成為綠色有機(jī)肥。
   風(fēng)兒吹,陽光耀,蕎麥一邊開花一邊抓住黃金時間結(jié)籽。9月初,娃兒開學(xué)了,辣椒紅了,老農(nóng)背著雙手,漫步到地里,瞧一下蕎麥的長勢,白色粉色褪了,茶色漸漸重了,花絮底層的花瓣落了,輕輕摸一下,顆粒瓷實,棱棱分明。
   “三塊瓦,蓋座廟,里頭坐個白老道?!敝i底是啥?蕎麥。中秋前后,只有花絮頂端還開著幾朵可憐的小白花,大部分的籽粒變成黑色了,趁著國慶假,趕緊收蕎麥種小麥。
   收割、輾打、裝袋,等秋收秋播結(jié)束,人得閑空了,才去磨蕎麥面。開磨坊的人,頭上扣一頂沾滿白面的帽子,一看拉來的是蕎麥,臉?biāo)⒌囊幌?,吊得有二尺長。
   磨蕎麥真費事,費磨面機(jī)費人力,磨完蕎面得屁股撅著仔細(xì)將面羅掃一遍。蕎面白中帶青,蒸饃或者搟面帶一把,饅頭和面條就像《小二黑結(jié)婚》里三仙姑的臉,黑不溜秋,青了吧唧。
   賠了笑臉,磨了蕎麥。
   蕎麥渾身都是寶。
   蕎麥皮裝的枕頭,軟硬適中,冬暖夏涼,哪怕你失眠癥嚴(yán)重到數(shù)羊一整宿,頭一挨蕎麥殼枕頭,保證一覺到天亮。
   蕎稈燒成草木灰,盛入瓦盆,倒入清水,澄清了,是為“灰水”。在侯德榜先生發(fā)明侯氏制堿法之前的幾千年里,我們當(dāng)?shù)厝苏麴x搟臊子面用的就是這“土堿”,南方人包的灰水粽子也是用它。加了灰水,面條筋道,粽子軟糯彈牙。
   有專家說,蕎面有降低血糖的功效,糖尿病患者奔走相告。蕎面蛋白質(zhì)中的鐵、錳、鋅等微量元素比一般谷物豐富,蕎麥的膳食纖維含量比較高。蕎面含有煙酸和蘆丁,蘆丁有降低人體血脂和膽固醇、軟化血管、保護(hù)視力和預(yù)防腦血管出血的作用。
   農(nóng)民說,饑荒時吃蕎面頂飽,太平好日子就是隨時可以吸蕎面饸饹。
   掌柜的大清早打一塊老豆腐,婆娘調(diào)面,老奶奶剝蒜,找出棗木蒜窩子,“咚咚咚”地砸,砸得迫不及待。切豆腐,切芫荽,切紅蘿卜,前鍋燒水,后鍋煎湯,豬油一鏟鏟,清油一碗碗,辣面幾勺勺,在柴火循循善誘下,辣子湯醇厚的香味開始在空氣中彌散。
   鍋中開了朵牡丹花,饸饹如神龍擺尾,齊刷刷入水。
   “饸饹長嗎?”女主人有點忐忑,怕辜負(fù)了這新蕎面。
   “媽,長很——,多虧你個子高,不然都挑不到碗里?!眱鹤邮钩龀阅痰膭蓬^壓饸饹,還不忘戲謔老媽。
   鍋開一次,大笊籬撈起,投入涼水盆。
   煮熟了嗎?蕎面好熟,老年人說,胳肢窩一夾就熟了。
   湯煎活,辣子汪,漂一撮翠綠的芫荽蔥末漂中央;蒜泥兩勺,畫龍點睛,那是秦腔戲里丑角鼻尖的那抹白灰。頭一碗,給奶奶;第二碗,雙手遞老舅……女人在灶下忙活,盛饸饹,澆熱湯,小伙子一趟一趟用木盤子往席里端。你在外面混得多好,回家都得端饸饹盤子,這是禮數(shù)。此刻只聽得窯洞里,吸聲一片。
   吸饸饹,不就是“喜和樂”嘛!
   “不喝湯,搛飯!”男主人熱情地招呼。
   一碗一碗又一碗,主客都嘴巴上留了個紅辣子圈圈,肚皮圓溜溜了,擱下碗。
   “婆,啥時候吸你的饸饹呀?”
   “你慢慢等著,婆還盼著吃你娶媳婦的喜糖!”順手摸了笤帚疙瘩佯裝要揍人。
   咱饸饹麥面多蕎面少,咋還叫蕎面饸饹?
   陜西肉夾饃肉少饃多,還不是叫肉夾饃;北京雜醬面,面多雜醬少,還不是叫雜醬面;一個理,蕎面能出彩,就叫蕎面饸饹。這世上,誰本事大誰出彩,不在于身份高低貴賤……
   精辟!哎呀,吸饸饹還吸出了一個哲學(xué)家。
   淳化人壓饸饹,吃饸饹,吃出了味道,壓出了名氣,于是開疆拓土,去咸陽、到西安,去大堡子里開饸饹店。
   留在淳化的人,成天琢磨著把蕎面做成美食。
   天涼了,下雨了,來一鍋蕎面削削。洋芋、西紅柿、黃花菜、木耳、海帶,萬物皆可燴,湯開了,左手拿面團(tuán),右手執(zhí)面刀,圓如銅錢的蕎面削削紛紛躍入湯中,湯翻面滾,色彩繽紛。舀一碗,削削滑溜,湯濃味香,吃得酣暢淋漓。
   天熱了,干活了,搓一碗蕎面搓搓。搓搓小拇指一般粗,煮透下把青菜,老碗盛了,熱油潑過,蕎香四溢。來一瓣生蒜,味道加一半,哎呀,美得很!這蕎面搓搓,是《水滸傳》里的孫二娘,是蘇軾筆下的河?xùn)|獅吼,只有地地道道的淳化人才能克化了這生猛的蕎面尤物。完了再喝一碗面湯,這叫“原湯化原食”。
   天不陰不晴,嘴饞了,吃蕎面四棱子。手洗凈,面和硬,搟厚些,剺細(xì)點。下到鍋里蓮花轉(zhuǎn),撈到碗里菊花綻。走過州,出過縣,最好吃的還是四棱子面。
   人老了,沒牙了,吃軟和的蕎面粑粑。
   人金貴,血糖高,吃酥脆的蕎面餅干。
   人在他鄉(xiāng),沒關(guān)系,盒裝蕎麥饸饹可快遞。淳化版的《鄉(xiāng)愁》是這樣的:長大后/鄉(xiāng)愁是一碗饸饹/母親在淳化/我漂泊在天涯。
   饸饹節(jié)來了,四處飄著饸饹湯的香味。哦,我看見了蕎麥花搖曳在咀頭的晨光里,淡淡的花香縈繞在游子思鄉(xiāng)的夢里。
   想起了小時候埋葬人,墳冢鼓起來了,眾鄉(xiāng)親手執(zhí)鐵掀把墳堆拍圓了,接著長者挎起糧斗,將五谷雜糧一把把撒在那新鮮潮濕的黃土里……不久之后,紅稈稈綠葉葉開著白花花的的蕎麥,就在墳頭隨風(fēng)輕舞。蕎麥啊,守著我們的根,牽著我們的魂。
   蕎麥花開了,落了;再開,又落;花開花落,就像這世間的人,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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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蕎麥?zhǔn)且环N易種植的糧食,中國種植蕎麥的歷史很悠久,而且蕎麥適應(yīng)性強(qiáng),大江南北,長城內(nèi)外,都可以發(fā)現(xiàn)它們那堅強(qiáng)的身影。蕎麥在過去那艱難的歲月里,曾經(jīng)讓多少貧苦的莊稼人加以果腹從而解除了饑餓,延續(xù)了老百姓的生命。到了現(xiàn)代,蕎麥依然有著重要的食用價值和醫(yī)學(xué)價值,所以在很多商場和飯店都可以看到這種奇特的糧食和用它加工的食品。作者在這篇散文里,不僅講述了蕎麥的種植、生長、收獲和加工過程,還翔實地敘述了蕎麥的發(fā)展歷史以及其文化淵源,更是以生動的筆觸為我們展現(xiàn)出了一道道以蕎麥為主的美食。蕎麥,不僅僅再是一種食物,它承載著作者對家鄉(xiāng)和遠(yuǎn)去歲月的思戀和回憶,蕎麥就像人世間的人,生生不息。文章語言樸實生動,敘述流暢,描述細(xì)膩,引經(jīng)據(jù)典,為我們呈現(xiàn)出一幅色香味俱全的蕎麥生息圖,給人以美好的享受。傾情推薦,佳作共賞!【編輯:淇水碧柳】【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202305280005】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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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淇水碧柳        2023-05-26 21:41:06
  一篇色香味俱全的散文佳作,散發(fā)著清幽的蕎麥花香。
與文字相伴,把柴米油鹽的生活過出詩情畫意。
回復(fù)1 樓        文友:趙亞亞        2023-05-27 19:17:39
  感謝您的編輯,辛苦了!
2 樓        文友:淇水碧柳        2023-05-26 21:42:57
  蕎麥?zhǔn)乾F(xiàn)代人比較推崇的一種具有保健作用的糧食,全身都是寶,這篇散文全方位的展現(xiàn)了蕎麥這種奇特的糧食,讓人大長見識。
與文字相伴,把柴米油鹽的生活過出詩情畫意。
3 樓        文友:彩蝶飛舞        2023-05-30 21:14:34
  蕎麥營養(yǎng)價值高,渾身都是寶,欣賞老師的精彩散文,文筆優(yōu)美,也只有對蕎麥愛之深,喜之切,才能寫出如此有深度有靈魂的作品。
愿做一株野草,簡單,自然,寧靜,美好。
4 樓        文友:小鹿純子        2023-06-07 14:11:45
  寫得真好,看得我馬上就想去買蕎面饸絡(luò)。知識豐富,語言優(yōu)美,收獲多多。先收藏再分享。
最好的是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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