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香】閑話李漁外一篇(隨筆)
◎癸卯札記之五:閑話李漁
朋友圈一朋友問我:“你都看什么書,給我列個書單?”
嚇我一跳,忒抬舉我了,我何時到了給人列書單的層次了?
說起讀書,人貴有自知知明。我只受過小學(xué)五年的正規(guī)教育,然后就 “文革”了 。那年月,沒有可讀的書,想看也看不到,再然后,“ 廣闊天地練紅心” 去了,陸續(xù)有看的了,但底子薄,凡高深點的,想看,也看不懂。
在閱讀這檔子事上,一直是雜七雜八的都想瞄上兩眼,如同面對滿桌菜肴,哪個都想嘗嘗,但都淺嘗輒止,少耐心,缺恒心,所以,很難深得其味。
這不,原本打算處理的李漁的《閑情偶寄》,隨手又翻了起來。
在明清文人里,李漁是個很 “仙” 的存在。
他原名叫仙侶,字謫凡,號天徒,名、字、號都沾了點仙氣。
中年后,才改名為漁,號笠翁。
名字雖“仙”,活得也 “仙”。不尊舊習(xí)、不隨凡俗、只為已心,活得灑脫又恣意,有如畫中人、書中人、戲中人一般。
用現(xiàn)代詞匯來形容,就是那個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的外星人。
他愛玉蘭,稱為玉樹。“世無玉樹, 請以此花當(dāng)之。但絕盛之事, 有時變?yōu)楹奘??!?br />
原來,玉蘭盛放時,樹上無一葉,全是光潔如玉的花兒,倘若遇風(fēng)遭雨,便一地落英。
所以他言:“弄花一年,看花十日?!?對于種花之人,切莫東等西等,初放時等全放,全放時等盛放,而是花一開,便去欣賞。
“玩得一日是一日,賞得一時是一時。” 花期有限,錯過便是遺撼。
若通俗點引伸開來說,人生不過是凡事要趕早,頭班車總比未班車好,錯過便不會重來。個中道理,懂的人,自然會懂。
他愛美食,尤愛蟹。“獨于蟹螯一物,心能嗜之,口能甘之,無論終身一日皆不能忘之?!?br />
但又說:“蟹之為物至美,而其味壞于食多之人?!?世間好物,全在食時適量,多吃,會泄。
以此可聯(lián)想,凡事何不如此,孔方兄雖好,多了且來路不正,并非好事。本有俸祿在,但欲壑難填,有百想千,有千念萬,乃至上億,結(jié)果不過是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
看似草木蟲魚、修生養(yǎng)性的論述,卻旁引曲喻,辨風(fēng)正俗,警世人生。
難怪林語堂說他這本《閑情偶寄》“是中國人生活藝術(shù)的指南?!?br />
這書,還是再放回書架,閑時翻翻,有裨益,有闡悟。
二零二三年.仲夏于京西
◎癸卯札記之六:
我渡過這條河 我由故鄉(xiāng)的追憶迤邐而下,一筆一畫寫到最后一章,印證今生,將自己的一生畫成一個完整的圓環(huán)。 天地悠悠,不久我也將化成灰燼,留下這本書,為來自 “巨流河” 的兩代人做個見證。 一一齊邦媛《巨流河》
近年來,少有把一本書,從此地帶到彼地,從頭到尾不落一章一節(jié),老老實實讀完的時候,這次例外。 不是她的文字,多么意象豐沛,多么蘊涵優(yōu)美,這些倒是其次。 而是她以她的顛沛流離的人生,在戰(zhàn)火兵燹的歲月里,在烽煙蔽日的亂世中,上演的一幕幕生離死別的悲愴大劇…… 掩卷之余,令人唏噓不已。 巨流河,也稱遼河。 做為河的名稱,在遼寧新賓縣南部;做為地名,是新民市巨流河鎮(zhèn),做為遼寧鄉(xiāng)黨,這兩個地方,我都去過。 尤其是前者,四十八年前,部隊在新賓野營拉練時,還曾武裝泅渡過一個來回。 所以今天我說: “我渡過這條河?!?這條有著奉天母親河稱謂的川流,臺灣女作家齊邦媛在耄耋之年,以它做書名,以自己的岀生地鐵嶺為起點,地域跨越大半個中國,時間跨越近一個世紀(jì),與其說這是充滿鄉(xiāng)思惆悵的悲情敘述,更不如說,是她和她那個時代個人情感的真實寫照。 她的筆下,有國人的善良和對苦難的驚人忍耐力;有眾生各異的困境與命運;有人生步履中從不間斷的陰差陽錯和離合悲歡…… 她的不輕言放棄和與命運抗?fàn)幍念B強精神,自始至終貫穿在她一生多舛的命運中。 讀書就是讀書,早已沒了把玩的心。人生至此,粗分的妄念已經(jīng)逐漸過濾,需要處理的,則是更深、更細(xì)微部分的雜質(zhì),把這些造作和浮虛盡量干凈地處理掉,人的情操思想也會得以提升。 讀她的書,很好,至少不會懷疑這個方向。 有人說,她的思想觧明,她的句式優(yōu)美。但是我以為,思想和句子最大的區(qū)別,在于句子是寫在平面上光滑的一個陳述,思想則是在凹凸不平的背后會有生命體驗的展開。 敘述平白和緩,極具謙抑低回,把人生的每一次至痛時刻,都描述的舉重若輕。 這不僅是此書的魅力所在,也是我們觀照人生所應(yīng)有的態(tài)度。 島內(nèi)作家王德威曾為這本書寫了后記,用 “如此悲傷,如此愉悅,如此獨得。” 十二個字,把二十五萬字的傳記,歸納并給予了提純。 拋開文化和政治上的不同,用他的話來說: “《巨流河》涵蓋的那個年代,實在說來,真是,歡樂苦短,憂愁實多,所蘊藏的深情和所顯現(xiàn)的節(jié)制,不是過來人不能如此。” 當(dāng)我們越來越困囿于都市的混凝土森林時,讀她的這些文字,感到這就是回應(yīng)時代暴虐和歷史無常的最好方法,盡管兩岸體制和廟堂政見不同,但人們的心會相通,那些上個世紀(jì)的人物和事件,以及時代的影像,就像這庫倫淖爾湖邊清新的空氣和初秋的清涼撲面而來。
有人曾這樣形容歲月把人拿捏的:年輕時能憋得住尿,卻憋不住話;年老時能憋得住話,卻憋不住尿。 如今,我們好像位于尷尬的中間,憋尿難,憋話也不易。 所以,對于前者,該撒則撒,對于后者,當(dāng)說則說。 這些文字,不敢妄稱為評,充其量只是個人有感,碼字至此,打住
癸卯年初秋.旅次沽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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