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舊時光】土地姻緣(小小說)
兒子大學(xué)畢業(yè),回到本市一所高中教書。之前女朋友多次慫恿他報考公務(wù)員,可是兒子卻選擇了教師職業(yè)。道不同不相為謀,熱戀三年多的大學(xué)同窗,說分手就分手了。
學(xué)校放了暑假,老師們都結(jié)伴外出旅游,兒子卻成天悶悶不樂呆在家里,除了吃飯睡覺,眼睛都盯著筆記本電腦。實在煩悶了,就跟著他媽去清江河邊城中村打理菜園。
這個菜園是表妹給我家的。我知道,別人在這城中村租種菜地要給錢才行,可是表妹說什么也不要我們的錢,就連我們送給她的鮮菜也不要,說她園子的菜就吃不完。
我對表妹說:“過去我爺爺租種你爺爺?shù)牡?,每年都是要交租子的呢!”表妹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哈地笑起來:“表哥,那還是哪朝哪代的事???”
那是民國二十五年,爺爺帶著一家四口從鄂西逃難來到川東李家灣,租種了李家地主的5畝地。李家將堆放雜物的老房子騰出來,無償?shù)刈屛覡敔斠患宜目诰幼?,還借給耕牛農(nóng)具使用。又托關(guān)系把大伯和父親送到古鎮(zhèn)峩麓書院讀書,和李家的兒子、兩個女兒成了同學(xué)。
自從我大伯和李家大女兒成了同窗好友,兩人更是形影不離了。后來李家將大女兒許配給我大伯。臨出嫁那年,李家大女兒對父母說:“我不要其它任何嫁妝,就把盛家租的那5畝地陪嫁我吧!”父母你望我,我望你,一時間誰也沒說話。大女兒知道父母的心思,什么都舍得,就是難舍土地。大女兒淚眼婆娑對父母說:“你們想過沒有?我就帶著一張嘴嫁過去,一大家子人靠租種5畝地怎么過日子???”其實父母也忍不得心看著女兒到婆家受窮遭委屈,一咬牙,便答應(yīng)了這5畝地,而且一應(yīng)嫁妝照老規(guī)矩準(zhǔn)備。
就在大伯準(zhǔn)備臘月結(jié)婚的那年初冬,一伙國民黨潰兵闖入李家搶劫,血氣方剛的大伯站出來阻止,當(dāng)場被潰兵開槍打倒在院壩里。
李家大女兒抱著我大伯的尸體哭得死去活來,從此她在我大伯靈位前守了三年,哭了三年,后來嫁給了古鎮(zhèn)一個富家子弟。李家大女兒每次看到峩麓書院,就巴心巴腸回憶和我大伯同窗那些美好日子。結(jié)果李家大女兒憂傷成疾,追隨我大伯去了另一個世界。
李家后來將幺女許配給了我父親。除了陪嫁那5畝地,還陪嫁了30多臺嫁妝。
正是因為外祖父家里是地主成分,后來我們讀書參軍都受了影響。我們和外祖父家的血緣關(guān)系卻始終是踩不斷的“鐵板橋”。
后來我舅舅的女兒嫁到了城郊,隨著城市不斷擴(kuò)容,城郊成了城中村,拜表妹所賜,城中村里也有了我家的一個菜園子。
在這個暑假里,我兒子在經(jīng)常跟著他媽去打理菜地,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小小的菜園。一排排戴著紅帽子的包谷棒子,一蓬蓬絲瓜、黃瓜、四季豆、缸豆,一條條紫色的茄子,一串串紅紅綠綠的辣椒,一畦畦綠油油的菜苗和二季香蔥蒜苗,在陽光下掛著晶瑩的露珠,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從小在農(nóng)村長大的兒子,很享受現(xiàn)在這種清新恬靜的城市田園生活,心情也漸漸開朗起來。
早餐桌上,兒子對父母說出了他的心里話:“失戀確實很痛苦,但是在課堂上面對幾十雙眼睛,好像忘記了一切私心雜念;在菜園里面對那些可愛的蔬菜,也好像忘記了一切煩惱。”
這天一早,兒子又跟著他媽來到菜園,看見一位姑娘正在旁邊菜園里摘辣椒。晨曦透過絲瓜棚架,星星點點灑在姑娘身上。
兒子他媽認(rèn)識這姑娘是表妹的養(yǎng)女。表妹生了兒子還想個姑娘,就抱養(yǎng)了親戚家一個女嬰,撫養(yǎng)成人考起了大學(xué),這學(xué)期剛進(jìn)入市實驗中學(xué)教書。這姑娘勤快,經(jīng)常跟著她媽來打理菜園。
姑娘聽到說話聲,伸起腰來正要和兒子他媽打招呼,一抬眼恰好與我兒子四目相對……姑娘白皙的俏臉,因為害羞飄起了兩片紅云,越發(fā)可愛了。兒子和這姑娘萍水相逢卻一見如故,一時間兩人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兒。
兒子他媽這半年多來,一直為兒子的失戀揪心。今天兒子和姑娘在菜園里機(jī)緣巧合相識,也讓兒子他媽看到了一線希望。她在菜園里默默祈禱土地菩薩牽個線,再來一對“天仙配”!
從校園到菜園,共同的職業(yè)和共同的志趣,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從那以后,兩人經(jīng)常相約來到菜園里澆水施肥,拔草除蟲,采摘蔬菜。在菜園里勞動與收獲的同時,兩人也收獲了愛情。
這年寒假,兒子和姑娘步入了婚姻殿堂。新郎新娘的證婚人在婚禮上發(fā)表感言:這是一曲新時代的《天仙配》,這是一段延續(xù)了幾代人的土地姻緣!
臺上臺下掌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