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老李家大妹子嗎？你在這疙瘩嘎哈呢？”
　　 “我當(dāng)是誰呢，還是老張家二嫂子呀。我在冰上打打滑刺溜，散散悶。你在這疙瘩嘎哈呢？”
　　 “我在這疙瘩賣賣呆，看看那些小半達子滑冰。你打滑溜刺溜可得小心點，上回我在這疙瘩不小心，把波力蓋卡禿嚕皮了?！?br />　　 “才剛，我也差點沒摔個仰八叉，把胯骨軸還扭了一下。”
　　 “我聽說，你不是跟你當(dāng)家的到南邊發(fā)財去了嗎？”
　　 “別提了，本來是好事，卻叫我們那個傻老爺們給整禿嚕了。現(xiàn)在一提發(fā)財?shù)氖聝?，我心里就膈?yīng)。我們那口子干正事外行，扯大彪比誰都能耐。傻了吧唧的不說，整天還五迷三道，洋了二正的，辦啥事兒都毛愣三光，稀里馬哈，一點兒也不靠譜。他叫那個合伙的癟犢子給調(diào)理的夠嗆，一個蹦子沒掙著，還拉了一屁眼子饑荒。”
　　 “受騙了？那這事兒就算完了？”
　　 “不完了能咋的？我們那口子，他一生氣，就自己造了一瓶二鍋頭，然后去把對方削了一頓。先是一脖拐子把對方削迷糊了，緊接著又劈頭蓋臉地給對方好幾杵子，差點把對方腦袋瓜子打出鹵子來，整的對方拉了一褲兜子臭粑粑。”
　　 “撕吧幾下子就得了唄，可別整沾包了。”
　　 “可不是沾包了。你想，削對了還解解氣，可是我們那口子，灌了點貓尿，尿性上來了，瞎么糊刺眼地，結(jié)果削錯人了。他削的是一個不相干的糟老爺子。賠錢不說，還叫派出所逮去，蹲了十五天的笆籬子?！?br />　　 “給拘留了？”
　　 “嗯吶。被他削的那糟老爺子的老蒯，還炸翅兒了。那老蒯老么卡刺眼的，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像個二尾子。她破馬張飛地跑過來，急頭掰臉地，也不問青紅皂白，趁著我不留神，冷不丁的上來就把我撓了個滿臉花?！?br />　　 “夠邪乎的呀！”
　　 “可不是咋的，把我臉弄得魂兒畫兒的，整的我磕磣吧拉的樣子，好多天我都貓在家里，不好意思出門?！?br />　　 “你當(dāng)家的惹的禍，結(jié)果你挨熊?！?br />　　 “可不是咋的。當(dāng)時，我也屁股底下打雷——急眼了，真想舞馬長槍地跟她干一仗?？墒牵臀疫@身板，小斤八兩的，再說，人家也確實受了委屈，我也就不跟她掰扯了。唉，那老蒯賊不是善茬，專往我臉上抓撓?！?br />　　 “這嗑叫你嘮的，她不撓你臉，還撓你胳肢窩？”
　　 “那臉可不是屁股蛋子，是要顯白出來給人看的呀?！?br />　　 “可是，你們那個合伙人哪去了？”
　　 “早穿上兔子鞋，一溜煙地跑沒影了。我們也報案了，約摸也不好辦?！?br />　　 “興許還能逮著調(diào)理你們的那個壞蛋呢。不過，你們的損失一定老大了？”
　　 “可不是咋的。反正我也想明白了，誰也不容易一竿子支到頭。完犢子就完犢子唄，誰讓我攤上那個虎啦吧唧的傻老爺們了?！?br />　　 “以后還想整點啥？”
　　 “我是啥也不想整了，所以我就回咱們這疙瘩來了?！?br />　　 “你當(dāng)家的沒跟你一堆兒回來呀？”
　　 “沒有。我叫他滾犢子了。他自己個留在南邊，整天五脊六獸地，也不知道還整點啥好。哼，他才知道抓瞎，晚了。反正他愿意整啥就整啥，愿意咋嘚瑟就咋嘚瑟，愿意咋折騰就咋折騰，這都與我沒關(guān)系了，我正準(zhǔn)備跟他打八刀呢?！?br />　　 “別介，離啥呀，別整那格路的，孩子都那么大了?！?br />　　 “我一點兒也不格路。要不是家里有那么個小嘎豆子，我早就叫他遠點兒搧子了。”
　　 “那你不去南邊了？”
　　 “不去了。我想開了，什么發(fā)財呀，打腰呀，咱點兒背，不圖希那些了。我要在家專門培養(yǎng)我家的小嘎豆子。這孩崽子你別看鼻涕拉撒的，老招人稀罕了。你無論叫他干啥，他都不帶打錛兒的，干啥也麻溜。你就說吃東西吧，崗尖兒的一碗飯，他幾口就扒拉進肚了。浮流的一碗湯，他吱嘍吱嘍幾下子也就造沒了。那回我買回家一嘟嚕葡萄，等他爸爸想吃的時候，只剩下小嘎豆子吐的一地的葡萄皮了。那一嘟嚕葡萄，早叫小嘎豆子包圓了。他爸爸餐得白淌了一下巴哈喇子。我笑得夠嗆，我叫他爸爸摳下自己個的鼻嘎吧，嚼巴嚼巴來解饞?！?br />　　 “你那孩子嘴可夠快的呀。”
　　 “是啊，一點也不像他那個坑吃癟肚的爸爸。他爸爸干啥都費勁巴拉的，像蔫王八捂蛋似的，沒個痛快勁兒。不是我偏向自己個的孩崽子，這孩崽子在哪疙瘩都是拔尖的角，他爸爸在哪疙瘩都是打狼的貨。這孩崽子不但嘴快，腦袋瓜子也賊精，一卡馬眼兒就一個道道兒。他還穩(wěn)當(dāng)，不像他爸爸欠登兒似的。他比他那個水襠尿褲的爸爸強老鼻子了。我看，再過幾年，他簡直桿兒就可以給他爸爸當(dāng)老師了?！?br />　　 “瞧你這么白話你當(dāng)家的，看來你們兩口子平時也沒少各嘰。”
　　 “今天各嘰，明天嘰各，整天嘰各浪嘰各浪的，這都成了家常便飯。你想，我說東，他偏說西，我讓他打狗，他偏攆雞。我不讓他干的事，橫扒拉豎擋著也擋不住。別人忽悠他的事兒，他撅尾巴跟人家干。我說他，他還嘴巴浪跡地不服氣。我們能不各嘰嗎？我想，整天扭頭別棒的在一起，還不如分開好。就擁戶這個，所以我才回咱們這疙瘩，好離他遠點兒，遠的八竿子打不著才好呢。”
　　 “兩口子過日子，他往前趕，你就往后稍，把各嘰當(dāng)飯吃還行。你甩劑子回來了，他怎么整？”
　　 “為了不各嘰我才回來了。不是我扒瞎，我憋屈夠了，我既然說要跟他打八刀，就不會禿嚕反仗地再跟他湊合了。這回我回來四處一撒眸，還就是咱東北好。現(xiàn)在日頭三桿子高我才起炕。在家不像在職場，穿的滴流算卦的，勒特點兒也不怕人家笑話。我也不用擔(dān)心得眼睛長滿刺模乎了。再說，咱這疙瘩說話用詞都多標(biāo)準(zhǔn)哪，聽起來心里也如作。”
　　 “我沒事兒常聽粵語歌，聽起來心里也挺如作的?！?br />　　 “不行，粵語歌跟咱們的二人轉(zhuǎn)還差一個節(jié)氣?！?br />　　 “說起二人轉(zhuǎn)，你二人轉(zhuǎn)不也唱得老好嗎？”
　　 “過去還差不離兒，去南邊后，整天腳打后腦勺子忙，忙得嗓子眼都哈喇了。”
　　 “噯，你快看那邊，那些小半達子在冰上滑得多好呀。”
　　 “是啊，這巴掌大的冰場，能滑這樣就不易了。以后，我也帶我家的小嘎豆子，來這兒打打滑刺溜?？墒?，我不跟你閑嘎嗒牙兒了，這眼么前有茅樓嗎？在南邊呆慣了，回來一著涼，我的尿就賊多?！?br />　　 “你要找茅樓啊，那可老遠了。”
　　 “那我還是回家解決吧?！?br />　　 “回家？那趕趟兒嗎？”
　　 “趕趟兒。我們家離這兒不遠狹，還沒一胯軸子遠呢，一出溜就到了?！?br />　　 “那你麻溜點走吧，可別尿卡巴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