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寒冬里的鹽水瓶(散文)
如今的冬天常以“一秒入冬”的方式開啟,“過山車式”的氣溫動輒就來一個大跳水,雖說過幾天就到了今年的小雪節(jié)令了,卻已有“天寒色青蒼,北風叫枯?!敝小P⊙┕?jié)令,預示降雨雪的概率增加,氣候更加寒冷?,F(xiàn)在生活條件富足有余,不僅早已能夠吃好穿暖,而且很多家庭也早早地用上了空調地暖,在外暖寶寶傍身,在家空調護體,比起60、70年代我們那輩人的冬天,用的取暖工具先進多了。
記憶中里下河水鄉(xiāng)的冬日,很冷。小時候屋檐下掛滿冰凌也很常見。雖說溫度與北方沒法比,但里下河水鄉(xiāng)的房子沒有取暖設備,而且,江淮地區(qū)天氣濕潤,時有雨雪,凍融交錯,這種冷,是北方人難以理解的陰濕潮冷。沒有取暖設備的房子里,陰濕鬼冷還漏風,比有太陽的室外,還要冷,一種陰冷,刺骨的寒冷。故有人打趣說:北方的冷是物理攻擊“干冷”,多穿衣服就可輕松防御;南方的冷是魔法攻擊“濕冷”,穿再多衣服都沒用,得要抗擊濕冷的冬天。
那時候,一到冬天,孩子們即使用棉衣將自己包裹像個皮球似的,仍被凍得手腮通紅;實在沒辦法的時候,只能跺跺腳搓搓手,才能稍微暖和一些;坐在課堂里的時候,老是想著早點放學,期望回到家里,坐在火爐旁或煤球爐前烤烤手,或者暖和暖和一下小腳丫,其實更念想是媽媽用熱水灌得暖暖的鹽水瓶。
一回想,暖氣室內的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這種寒冷給我們這一代人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這么冷的天,要熬過去,總得想辦法。雖然房子沒法取暖,但人還是可以取暖的。那時候,最為普通也最為普遍的取暖設備不外乎四五種:腳爐、湯婆子、熱水袋、鹽水瓶……。而鹽水瓶是最簡單最方便的自制取暖器。
鹽水瓶,顧名思義就是盛放生理鹽水的容器,有時也可以裝葡萄糖溶液。一般以醫(yī)用鹽水瓶子居多,過去打過點滴的人都熟悉,不過現(xiàn)在醫(yī)院打點滴用鹽水瓶少了,多用塑料袋。
鹽水瓶是玻璃瓶,不過這個玻璃瓶與通常的不太一樣,厚實,不容易摔壞。瓶塞是橡膠制品,有硬度卻彈性好。瓶塞有一段柱狀體,這是塞進瓶口的那段,柱狀體頭部有個窟窿,大概是用來調劑瓶塞塞進瓶口時用的吧。柱狀體盡頭有一圈比瓶口大的無縫連接的橡膠,為的是防止瓶塞掉人瓶子,最尾部,則是比較薄的一層橡膠皮,柱狀體塞進瓶口后,這一圈可以反轉下來,覆蓋住瓶口。鹽水瓶的這種設計,能防止?jié)B漏水,不用擔心重新灌注水后漏水,玻璃瓶厚實,則可以保溫。
在物資匱乏的年代,鹽水瓶也能成為冬季里的取暖工具。寒冷的冬日,家里的長輩們自制取暖器時,打起了鹽水瓶的主意。鹽水瓶做取暖器,很簡單,就是把水煮開,小心翼翼地灌進鹽水瓶里,然后把橡膠瓶塞塞進去密封好,用干布把玻璃瓶外面的水擦干凈,就可以當一個取暖器了。
跟熱水袋一樣,鹽水瓶灌了熱水,剛開始會很燙,雖然暖和,卻不方便,講究些的人會縫一個布袋,把鹽水瓶裝進去,一來緩和散熱的速度,二來也防止萬一不小心鹽水瓶掉地上摔破了,有一層布,好歹能有個緩沖。也有人不用布袋,直接揣在棉衣里的懷里,隔著里邊的衣服,到處晃悠,就像抱著一個太陽,暖身暖心。
鹽水瓶是我們童年最喜歡的“取暖神器”。那時爸爸每次去醫(yī)院開藥,總會拿回幾個使用過的鹽水瓶,媽媽如獲至寶般刷洗干凈,用工具剔除瓶口的錫皮,撥出瓶塞,然后灌上半瓶熱水在鍋里煮沸。據媽媽說,煮沸的鹽水瓶不容易燙裂。
等到上學的時候,媽媽早就將鹽水瓶灌滿熱水,并用舊布片做了一個袋子包裹鹽水瓶,袋口用松緊帶扎緊放到書包里,這個鹽水瓶就是我們上學時取暖的隨身寶貝。
那時候的冬日,家里家外都是冷,就連晚上睡覺,躺下剛鉆進被窩時最是艱難,因為被窩里冰冷冰冷的。睡覺前,媽媽再將白天鹽水瓶里的水倒掉,重新裝入熱水放到被窩里,一樣可以起到暖被窩的作用。
灌上一瓶熱水,放進被窩,先暖被窩,過一會人鉆進被窩,或將其抱在懷里,或用腳抵住——晚上睡覺,最冷的是腳,方可安心而眠。
漫漫冬夜,外面寒風凜冽,將窗戶敲打得颯颯作響。躺進被窩里,用棉布墊把鹽水瓶層層包裹,摟抱一只,腳踩一個,暖意融融,也因此清晨上學便成了“起床困難戶”。
鹽水瓶是個很好的土制取暖器,像我這個年紀的人,許多都有過用凍得紅通通的手抱著鹽水瓶取暖的經歷。不過,在物質匱乏的時代,這個能夠給我們帶來溫暖的鹽水瓶也不好找,就得托醫(yī)院里的熟人找。那時我們南大街北頭有個診所,我的二舅媽和四伯母,都在診所里上班,倒還是每年能弄幾個鹽水瓶給我家,聊補腳爐不敷之用。
如今,再想起我們曾經用過的取暖老物件感到用著用著,人就老了!但那一件件拙樸而至簡的取暖舊物,卻在寒冬里讓我如沐冬陽,心生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