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對大多數人來說，只有跑得快，不被別人擋住路，才能讓你看到最好的風景。——作者
　　
　　 一
　　 跑得快，用力量優(yōu)勢的距離，或者心理上的俯瞰，甚至距離上的先前，讓自己保持前位，這是人在生存中最大的本能。
　　 在這個需要跑得快的偉大時代里，人類是最大的落實者和受益者。不論是身體速度上的快，還是心理上跑得快，最大的追求目標，就是能跑進最前面一個方隊。只有跑在前面，你的前面，才沒有人擋著，或者能擋住你的人很少，你卻能擋住后面更多的人。這樣跑的結果，就是保持長時間，讓你獲得別人得不到的東西、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風景。沒有跑過的，跑得慢些的，甚至坐下不跑的人，他們不可能知道，跑得快的人獲取到了什么。只有跑得快，跑到前面的人，最好能把別人擋在身后的人，才有資格得到很多讓人意外的收獲。
　　 誰在世界上活著，都會在不知覺中成為努力的前行者，沒有一個例外。只有前方人少的地方，沒人采摘過的果樹下，才會有該獎勵給你的獲得，才有很多你想不到的好東西就在那兒；所以，我們就須跑得快，讓跑得快成為一種生存的本能，甚至是生存的力量。這種最先占據或攫取更多的本能，是血緣基因里本身就有的東西，錯過機會或稍一落后，就會讓曾經的所有努力，在最后一刻全部廢失。你跑得慢不慢，你跑得快不快，相比之下，真實的區(qū)別和差距有很大。這種區(qū)別讓你不得不在“快”字上面做文章：要快，就是能讓你跑到最前面的財富；想快，就要比別人在時間與精力上下出更大功夫，這才是跑得快的意義所在。
　　
　　 二
　　 民間有一種流行多年、常玩不厭的撲克游戲，就是跑得快。這種最有意思的游戲，是課本里永遠不會說的事情，它可以公開鼓勵和合理張揚著三種真實的人性：
　　 第一是誰都想多得多撈當地主，多多收割別人。打這種牌需要三人，一個是當地主的人，兩個是斗地主的人。如果想當地主，就要看好自己手里拿到的牌，牌好、牌順或者說有勝算把握，可以通吃其它兩人，那你就要自己出頭搶三分當地主，然后算計一番出牌的路數和勝贏之術，用手里的好牌和兩個與你對抗的人斗；如果牌不好，你就要學會放棄當地主的欲望，韜光養(yǎng)晦和另外那個人合手，把地主斗倒，然后分財分田地。
　　 第二要想取得勝利，只有一條路，就是跑得快。不論是當地主的角色，還是斗地主的人設，只要誰有機會就學會自己先跑，法則也明確允許每個人天性中的自私，當地主的、斗地主的人，誰手上的牌最先跑掉，誰能跑到最前面，跑得快的人就是勝者。即使是合伙斗地主的兩人團隊，雖然需要合理配合，可是不配合、自己跑，也會無人指責。
　　 第三是認可只有共同利益，沒有永恒的朋友的天理。第一局，規(guī)則不變還是跑得快，賭局就是一種利益的追求，賭桌上從來沒有朋友，只有利益分配。這一局里，你和A是朋友，下一場中，你會和B合伙，共同對付A，幾分鐘后，重新與其中一人成為隊友。面向對手從不需要感情和照顧，甚至你們剛才還在抗衡共同的地主，這一時你又就成為他的朋友。斗爭，從不需要痛苦自己和悲憫眾生，有利益就是牌局，世界上沒有平衡不變的道理。
　　 難怪孔大圣人說，大智者深隱于民間，聰明人都在社會底層。
　　
　　 三
　　 我跑的快，走得穩(wěn)，是從開始學步走路時，一步一摔中掌握到手的本能。男孩子走路比女孩子晚，我是從一歲多才開始會走路。聽我媽說，我一學走就想跑，而且第一步出去，就把自己腦門子磕出一個大青包，滿臉泥土，雖疼不哭，算是對大地的膜拜，也是對自己的最大教訓。記得有位鄰居，他家的孩子兩歲多，還不會走路，他們夫妻就拎著孩子練習。很多時候也不怕丑，就在大門前訓練，弄得很多大人小孩有事沒事圍觀。盡管鄰居孩子和我歲數差不了多少，卻被父母拴一條繩子兩頭扯著，左搖右晃學習走路，而我已經滿世界亂跑追雞逗狗了，我就覺得比這孩子跑得快，內心滋生著一份驕傲。
　　 單位有一個同事，他的兒子從小得了小兒麻痹癥，常年蹲在家里吃喝花錢惹人生氣，顯然無法跑得快。誰知這孩子心里透明腦子有數，雖然在肢體上無力跑得快，卻能在心理和眼光上，跑得比別人更快更遠。這孩子早早就用很多時間讀書學習，學校、知青、連部、外面人家的書，都讓他爸爸給他找個遍，弄得他大字認不全幾個的爸爸，整天抱著幾本書在人前晃來走去，更像一個讀書人。這孩子占據著很多人家的書，然后關上大門，對自己下狠手，硬是呆家里翻著字典一頁一頁看，一本一本過，一筆一筆記。這孩子做事很有恒心，對每本書都要做讀書筆記，警言、格句倒抄錄不少，成為他人生的第一筆無形財富。后來這孩子居然考上了大學，而且是當地很有名氣的一所大學，柱著雙拐上學時，人們都沉默無語地歡送他。也許，這就是另一種跑得快。只是這一份跑得快，并不能被別人的肉眼看得到。
　　 在社會底層生活時間一久，就會發(fā)現(xiàn)身邊有很多人，追求的目標不是跑得快，而是往往選擇跑得近，怎樣最快跑到地方就不動了，他們是什么容易就做什么，什么來錢就干什么，這種生存的本能其實就是短視、看不到未來。比如，有的家長以為讓孩子上學讀書，不需要多少知識和學歷，長大成人認字能掙錢就行。至于將來如何，對他們來說從不重要。
　　 以前，我認識一個很不錯的小朋友，他做箱包生意，生意做得精明，從挑擔子到開門店，掙到了一些錢。他的兩個兒子高高大大、人品很不錯，就是考試成績不行。雖然花費很大，他還是咬咬牙根，把兩個孩子都送到大城市的私立學校。學校在每一次考試后，都會把成績單寄給他，他拿著成績單在人跟前炫耀，說孩子在大城市里成績都這么好，如果到小城市里考試，成績會考得更好，肯定會考上一所最好的大學。等到高考結束，他大兒子的考試出現(xiàn)了大問題，分數之低讓人難以相信。事后才知道，私立學校根據學生的成績，往往要把學生分為三等，按等級出卷子，不同等級開考不同卷子。按照不同學生設計的考試難度，也設置了ABC三種試卷，小朋友的孩子就是C級，卷子難度最低、題型最簡單，所以，大兒子的考試成績就很好，為此讓自己的父親感覺很驕傲。實際上，除了自欺欺人以外，這也是一種最大欺騙，拋開對孩子的人品素質教育，也是學校對小朋友無私付出金錢、精力和榮譽的最大欺騙。
　　 社會看似無形，卻總會在無形中分為等級，往往是上一層收割下一層，而且收割的殘酷無情。只有拼命奔跑，等跑到你的上一層時，你才能居高臨下，清醒地看到這種現(xiàn)實對誰也從不言說的真相。
　　
　　 四
　　 人要跑得快，總有很多種原因，歸結起來大概有兩種：第一是沒有鞋可穿的孩子，這種孩子會在同樣長度的賽道上，最清楚什么是最大利益，總會用最短的時間把路跑完，用于節(jié)省自己的腳掌摩擦，這是在時間上對自己腳掌最快捷的節(jié)省，至于跑出來的成績，反而成為次要的結果。第二種跑得快，就是身存“三急”，肚子里憋著一泡屎尿，外面卻沒有找到公共廁所，只得往回家里跑，跑上三條街，你會邊跑邊想，還有兩條街，還有一條街，還有50米就到家了，就能坐進馬桶圈?？墒牵诿撓卵澴又?，還是要憋著不能停、快速奔跑，最后的路總會越跑越快，只有蹲到茅坑退下褲子，剩下的就是一瀉千里，跑得快的好處是什么，不說你也知道。
　　 我自己想跑得快，是想找到在這個世界獲得成功的秘密，是想獲得別人尊重我和我父母喜歡的最大砝碼。開始時，我想用優(yōu)異的成績獲得父母的認可，想額外獲取一些僅有的好處。后來，就成為一種生存的習慣，想得到老師的認可，領導的贊許，同事的欽佩。結果，沒有想到的是，全都是為自己在跑得快。一個生活在普通而又貧困家庭的孩子，跑得快的愿望，往往會落在收入低、地位低的個人肩頭上。跑得快就是有一種能額外多出來的能力，在自身經歷和花費時間上，要比別人憑借更多的努力。清楚地記得自己考學時的情景，那是一片荒涼空白的擔心和顧慮，是那種被重量壓到沒可退，再累也無人幫忙，甚至沒有一點后路可退，被逼著光著腳板奔波的感覺。最大的原因，是手中沒傘、光著腦袋任憑大雨澆注的恐懼。我不像班里別人的孩子，有父母家人給他們撐著殿后，即使考不上好學校，也一樣能進當地供銷社、信用社，甚至進連部當個干部或者工人，后顧無憂地享受一份能吃上飽飯的收入。我卻不一樣，父親是農工，母親是家屬，誰也無法幫得上我，甚至還在一定程度上需要我有出息了來幫著他們，他們都希望能有一天我出人頭能扶著他們走路，所以，我沒有回頭的余地，更沒有跑得慢的任何借口。我只能拼命學習，把一夜當一夜地去熬油點燈，把一道又一道考題一遍遍地認真練習。最終，我用很好的成績考入當地最好的一所中專學校，進入校門后，一切安頓下來，有每月助學金、有吃有住、學費書費免，以為可以從些慢慢停下步子，不用再去急著再跑再奔走了。
　　 然而，現(xiàn)實社會的現(xiàn)實，又讓我立即清醒，吃飯穿衣和將來能做什么工作，又用力地打了我一記耳光。班里的一些同學，有很多是家庭條件好、父母社會地位高的背景，這些同學并不怎樣去學習專業(yè)、追求成績優(yōu)秀，而是學著適應社會怎樣玩得高興，根本就不需要做多大的努力，只需通過自己的父母家庭和社會背景關系，就能很輕易地獲得將來的好職業(yè)。他們考進這所學校，比我的分數要低出很多，相比之下，我的考試入校分數比這些人要高出將近一半。雖然，此時站在同一起跑線，我已經看到了走出這所學校后，我和他們之間的差距，這就是我需要繼續(xù)要跑下去、而且快跑的路。我開始進入學校的圖書室，狠命地讀了很多書，從中國傳統(tǒng)文化到西方文化，甚至包括大部頭的名人著作，都一本一本找來，囫圇吞棗地亂讀一氣。以至于圖書管理員，周末一見我來了，就主動告訴我什么新書才到，什么書別人還回來了，你去在第幾架、第幾柜上面找找，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啊。
　　 有時，選擇多讀書、亂讀書、讀厚書，也是挺好的一件事業(yè)，在獲得比別人多一些知識和見識的同時，起碼找到一個屬于自己的時間和空間。不僅有一種人在社會位置低下時的物質性逃避，也是對內心惶恐和潛伏自卑的有意躲開，更是用勇敢面對的形式和無意義行為的排除，對現(xiàn)實生活這位不速之客的避而不見。
　　
　　 五
　　 選擇文學寫作，堅守創(chuàng)作這種生存方式，能在一個隱秘的世界里忘形地馳騁，才是上蒼無意間贈給我的一雙最大最耐用的鞋子。我很明白在自己的腳上，雖然有一雙干凈老舊的布鞋，卻是一雙很容易就會丟失的鞋子。除了你落在別人的后面追趕的份，還有你內心里看得清楚的將來，這是一雙鞋子告訴我的最大道理。
　　 在很大程度上，我從17歲開始明智地選擇一種只能靠自己，肯定要付出多又看不到前景，誰也無力幫到你的業(yè)余職業(yè)，是在為自己將來能跑得更快提前做好的準備，也是安撫內心焦慮和惶恐不安，為自己多準備出來的一雙新鞋。后來的很多事實證明，在條件比別人差，落后于別人很多的情況下，我總能比別人跑得快，遠遠超過前面的人，能看到前面的風景，這種付出無限努力的過程不是沒有好處。選擇這種生存的技能，讓我在單位有了發(fā)揮的機會，沒有真正從事過幾年專業(yè)，而是一直從事辦公室文秘工作。三十年間，我從一個小小的基層所到縣市局，又調到地區(qū)工作擔任職務，最后被抽調到自治區(qū)機關，最終拿著養(yǎng)老金退休?？梢哉f，這是我跑得快的成果和成績。有時，挺慶幸自己的選擇，在將近2萬人的大系統(tǒng)里面能被上級抽調到我，把我從偏遠的小城市、基層單位抽到最大的機關來工作，對我來說不僅是一種感覺非常榮幸讓人知足的命運轉變，而且家人也同樣享受到了我的幸福，看到了從別人眼里被壓抑和嫉妒的羨慕。
　　 準備離開原單位出發(fā)的前夕，單位中有很多平時嫉妒的人，也有意無意地露出笑容，紛紛向我表示祝賀。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們正一直私下里詆毀我，說我不務正業(yè)、不會來事，甚至對我出版的書、發(fā)表的文章，流行著只會抄寫的謠言。
　　 其實，不管怎么說，我在內心里總有一種力量很大很強的鼓舞著自己。他們說的話并不影響我繼續(xù)去做什么、私下里去想什么；相反，我會在謙卑的態(tài)度里，把自己更深地隱藏起來，從不讓他們看到我最為真實的一面，更不讓他們看到每個深夜里，我光著腳拼命奔跑的樣子。
　　
　　 六
　　 以前，喜歡和我玩的一個好朋友，就很羨慕他。他的家庭條件非常好，父母都是有名的老中醫(yī)，在當地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他父母一直想讓他多學習中醫(yī)知識，希望能繼承起這份能夠傳承下去的家業(yè)。可是，這家伙年輕時就愛貪玩，只想著吃美食、泡妞、睡覺和四處游蕩。結果，他只在受到逼近的狀態(tài)里，掌握一些草藥中醫(yī)的皮毛知識。就是憑著這點可憐的基礎，仍然受到重視，分配到當地中醫(yī)院，負責全院的中藥管理，從而成為小有權利和名聲的花花公子。如今，他已退休，把掌握到手的最后一點東西，除了還給父母，也還給了遺忘。
　　 后來我滿懷忐忑地問過他，你有這么好的條件，為什么不想跟著你父母多學些呢？他說我就想玩，不想成為我父母那種一直不停奔跑的人。我知道，他說的是心里話，也說很有道理、很理直氣壯，人在擁有了優(yōu)先享受物質條件的前提下，歸根結底只是一個追求快感的動物。
　　 跑得快，跑在前面，擁有領略不同的風景的權利，再去分享給更多的人，也許就是每個人的宿命。它是我們身體機能和心理內在的需要，是暗示給我們如何去愛生活、愛自己、愛親人，最后有更大能力愛世界的最好方式。沒有人生來只會慢跑，把自己本應得到的好處，拱手讓人；沒有誰愿意永遠慢步行走，看著別人一個一個超過自己，跑在前面，擋住自己的風景。
　　 俗話說，起得早的鳥兒有蟲蟲可吃。然而，對于蟲蟲來說，起得早兒，也許會被鳥吃掉。所以，做蟲蟲的，一定要早早起來，趕在天亮前、趁著鳥兒沒起床，從容完美地收拾完自己當天的事情，才會有安全生存下去，繼續(xù)第二天早起的可能。
　　 有些時候，跑得快，也許會落下身后的東西。可是，這并不影響前面還有許多等你、歸你、讓你看的好東西。
　　 二〇二三年十二月八日于烏魯木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