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恒】閨蜜蘭兒(散文)
蘭兒,是我的閨蜜好友。我倆從花樣年華相識,至今已經保持了三十多年的友情,可謂緣分匪淺。
一
閨蜜,是女性之間,一種非常親密的朋友關系。詞語的由來,源于古代的“閨閣”一詞,即女子的閨房。
從小到大,不同時期,不同地方,我的閨蜜并不算少。只是由于各種原因,從小就開始奔波于各處地方,幾經輾轉,有的已經斷聯(lián)。也許只有留下的,才經得起歲月的波折、沉淀和考驗。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世間之事,冥冥之中,都歸為一個緣字。緣深緣淺,緣來緣去,隨緣自在,無法強求。與蘭兒的相識和緣分,要回到久遠的過去,記憶把我又拉回到青澀的青春華年。
十七歲那年,我家在職工宿舍區(qū)南大院暫住,那是一大間老平房。過渡了一段時間后,終于等到單位新建樓房竣工。很快,我們就分到了新房,位于單位職工醫(yī)院附近的小區(qū)。從此搬到嶄新的樓房里,開啟了一家人的新生活。讓我沒想到的是,在新家,我有緣結識了一個新朋友,新鄰居,新伙伴,新閨蜜。從那開始,我有幸擁有了一份長達幾十年的友情,彌足珍貴。
當時,我家分在一樓,還有個院子。對門的鄰居,男主人姓尹。說起老尹,單位上的職工家屬,很多人都認識他。他是單位某個專屬部門的負責人員,專門負責和我們這類家庭,即因公受傷、截癱、去世的職工家屬打交道。他要按政策辦事,撫恤傷亡家屬,解決各種問題和處理生活困難事宜。
十歲那年,我爸爸因公去世,留下四個小孩子,家庭非常困難。媽媽曾經到過單位有關部門,反映困難,提出訴求,請求單位救助,因此和老尹相識。媽說他那人不錯,待人溫和,沒有架子,不甩臉子。沒想到,有一天,我們家居然和老尹分到了一個單元樓,而且就是門對門的鄰居,也算是有緣。
老尹其實也不是健康人,他的腿受過工傷,走路不便,必須依靠拐杖。他高高大大,身材魁梧,面容和藹,說話和氣。也許正因為他也是受害者,能夠理解那些傷亡家屬的心情,感同身受,具有同理心,所以單位上才安排他到這個崗位,比較合適。人盡其才,負責此類事情的善后處理工作,他盡職盡責,很勝任這份工作。
因為是對門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經常在樓道、門口、院子、小區(qū)撞見,慢慢就熟悉起來,老尹時常會跟我閑聊上幾句。認識了他的小女兒后,我和他家就更熟了,常去他家里找他女兒玩。老尹和他老婆,都挺歡迎我,親切的招呼我,對我很熱情。
老尹老來得女,他的小女兒名喚小蘭,小蘭上面有三個哥哥,她年紀最小。小蘭沒有遺傳老尹的健壯身材,像她媽媽,長得小巧玲瓏,但長相跟老尹一模一樣。一雙大眼睛,溫情脈脈,像是會說話,撲閃撲閃的長睫毛。五官大氣,滿臉笑容,脾性溫和,柔言細語。還特別愛笑,嘴角常會露出兩個酒窩,純真樸實又可愛。
她比我小兩歲,跟我大弟同歲,他們兩人同一屬相。我跟小蘭一見如故,非常投緣,很聊得來。在她面前,我卻并不像個成熟穩(wěn)重的姐姐,好像一直長不大,和她一樣單純。不過,畢竟還是大一些,說話又有點武斷,她人則很隨和,啥都聽我的。我們倆常來常往,隨時互相串門,不分彼此。越來越熟以后,我給她起了一個專屬昵稱,蘭兒,只有我一個人這樣稱呼她。
二
起初,我和蘭兒做伴,平時經常一起閑逛。幾乎每天,都在飯后的黃昏,出門散步消食。
那時候,單位建設還沒有形成規(guī)范化,周遭不遠還是田地。有一次,在外走著走著,看見日落的黃昏,格外美好。彼時晚霞的顏色,由金黃色,漸變成橘橙色,醬紅,深紅,紫紅,暗紅,挨著深藍色的遠處天邊,逐漸黯淡。萬道霞光四射,無比燦爛絢麗。夕陽徐徐下落,一眼望去,遠處清晰可見一座不高的小山,看起來并不遙遠。
聯(lián)想起那首“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詩句,夕陽之美,華麗斑斕。年輕跳躍的心,充滿熱情,并沒有任何蕭瑟感,悲涼感,只覺得一切非常美好,感知到的都是開心和快樂。覺得多么有詩情畫意啊,黃昏的天空和生活一樣,就像調色板上的五顏六色,多姿多彩,濃重厚重,妙不可言。
那天偶爾的感觸,念念不忘。又有一天的午后,當閑著無聊的我們,再次望著那遠方,那座小山看起來那么清晰。清澈的天空,一如水洗,藍天白云,那小山仿佛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不知怎的,一時頭腦發(fā)熱,激情澎湃,讓我按捺不住,貿然提議:“我們走到那座山下去吧?看起來并不遠啊?!?br />
“嗯嗯,行啊,那走吧”。
不管我說什么,冒什么傻氣,她好像總是毫無理由、義無反顧的支持我,附和我。說走就走,兩個人一拍即合,什么都沒想,不知深淺,不知后果,誰也沒告訴家里人。我們倆推著自行車,朝著那座小山的方向,那是太陽落下的西方,奔將而去。一路上,兩人騎著自行車,你帶我,我?guī)?,互相輪換著,一路往西。大路還好,遇見一些小道,彎彎曲曲,坎坷不平,過于顛簸,我們就下車,推著自行車,步行走路。不辨方向,心里想著,反正就朝西一直走下去就是。
我們從沒有走過那些路,第一次走,不知繞道,走的近乎直線。有時趕上沒有路,還需要穿過農家的土地,繞過田坎。路上看到的人并不多,有個別農人,在地里勞作,稀稀落落,少見人影。一度,不知咋走,見一個老大爺牽著一頭老黃牛,正在地間走過,連忙過去問路。老大爺給指了路,我們就繼續(xù)探索著前行。一路走去,見識了壯美的田野風光,大片一望無際的黃色土地,分割成一塊塊,整齊劃一。地里一層綠色的莊稼,和路邊筆直的大高白楊樹,相互映襯,構成了一副和諧安寧的畫面,一看就具有典型的北方田地特色。
就那樣,走呀走呀,越走越遠,心里不禁有點慌亂。原來,看著不遠,走著并不近,讓我一度有些懊悔,走也不是,回也不是。一時起了畏難之心,我們兩個人商量,是否退回去??捎侄加悬c不甘心,總覺得馬上就快到了,已經走了這么久,此時半途而廢,似乎很不應該。于是我們倆互相打勁鼓氣,不時休息停頓一下,斷斷續(xù)續(xù)前進,不想放棄,既來之,則安之。也沒戴表,不知時間,究竟走了多久,感覺一個下午都在走。終于趕在夕陽西下之前,來到了那座小山面前。
站在山腳下,面對矗立眼前的山體,它有些光禿禿,是那種灰白色,圓滾滾的大石頭。山石沙礫,縫隙之間,散落著雜亂的荊棘,零星的松柏樹。直到近前才發(fā)現(xiàn),它不知什么時候,變得如此高大起來,就像一個攔路虎,赫然屹立,擋在我們兩個姑娘的面前。威風凜凜的架勢,仰望山上,對我們形成泰山壓頂之勢。
天色已晚,將近黃昏。以前的這個時辰,我們差不多吃完晚飯,或者正在散步,欣賞著遠處夕陽西下的景致,包括遠遠地看著這座近在眼前的小山。可現(xiàn)在,我們就站在這座山的底下,卻傻了眼。上山肯定不可能,山雖不高,也已來不及去爬。不過,目標已經達到,我們不辭辛勞走到山下,已然成功。眼下只有趕緊打道回府,在落日消失之前,黑夜降臨之際,安全返回家中。否則,荒郊野外,兩個年輕不諳世事的姑娘,不敢想象。
后來的我們,懷著達成目標的喜悅,輕快地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回程順利,一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哼唱著那首歌:“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繽紛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笑意寫在臉上/哼一曲鄉(xiāng)居小唱/任思緒在晚風中飛揚……”一模一樣的情形,一模一樣的心境,一模一樣的經歷,一模一樣的青春。回程比去時好走,畢竟熟悉一些,憑著記憶,沒怎么費勁,安全到家時,已是暮色深沉。
這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一次無腦、盲目、隨性、莽撞的行為。這大概就是年少無知,無知者無畏,肆意揮灑青春,不顧一切的沖動行為,幸好一切都沒事,一切很完美。那是我和閨蜜蘭兒的一次合作,共同探索陌生之旅。不管是在途中,還是到了目地的,期間看見的風景,得到的感受,都很美好很值得,留駐在心間,永不抹去。經歷過就是資本,對我們以后的成長,有著看不見、摸不著的好處。
畢竟,坎坷人生路上,今后這樣未知的探索,應該會有很多。我們似乎早早的擁有了一點小經歷、小基礎、小經驗、小勇氣。經一事,長一智,多多少少,總歸有所受益。至少在精神上,我們曾經勇敢過,憑著一腔熱情和勇氣,戰(zhàn)勝過自己。
三
閨蜜之間,自然是互通有無,涉及最親密無間的事,無話不談。想當年,青春歲月,經歷過的那一場風花雪月的事,我就是和她一起,認識了我的初戀對象。她是這一事件的唯一見證者,自始至終,幫我打過各種掩護。
猶記得那時候的情景,也是一個黃昏,我們倆吃過飯,照常去散步。在草地上,看見一個眉清目秀,長發(fā)飄飄的時髦青年,坐著發(fā)呆。他面前的地上,橫躺著一輛自行車。我們倆很好奇,周邊生活中,少見留長發(fā)的青年。那個時代,這樣新潮的人,標新立異,與眾不同。說好聽的,要不就是文藝范;說不好聽的,要不就是小流氓,誰知道他屬于哪一類呢?
沒想到,那個人回過頭來,直盯著我們倆看,嚇得我們趕緊逃,不想惹麻煩。誰知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那個人一路尾隨,跟在我們后面。越發(fā)讓我倆緊張不已,不敢直接回家,拐進了學校。那個大膽的家伙,跟著我們進了學校。學校操場上,有人在打籃球,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他總不至于敢亂來吧。
在單杠前,我們站著玩。他走過來,問我們:“你們是這個學校的嗎?”我膽怯,不敢回答。蘭兒這會變得好勇敢,她回到:“是啊,我們就是?!蓖郏m兒在騙他呢,我們根本就不是這個學校的。他問我:“你叫什么名字?”我還是不回答,我不知該怎么辦。這個時候,我完全暴露了自己的怯懦,反而沒有比我小的蘭兒大方、勇敢、膽大。后來不記得他又問了蘭兒什么問題,我反正背過身去,不看他。
最后,他繞到我的面前,看著我的眼睛,對我說:“我一定要認識你!”丟下這句話以后,他瀟灑的一仰頭,長發(fā)一甩,傲然離去。留下我在風中凌亂,石化,一動不動,呆住了。
后來的事情,屬于另一個故事。從此,開啟了我十九歲那年的甜蜜初戀。蘭兒從一開始,就見證了我的初戀經歷,我的戀情故事,她最清楚。我對她毫無隱瞞,據(jù)實交代,還常與她商量,尋求幫助。自然,她也有她的一段感情經歷,甜蜜愛情,與我分享。我們互相交心,互相保密,互相理解,互相支持,互相掩護,互相幫助,不給大人們說的事,我們之間卻能溝通,這就是閨蜜,或者被稱作死黨。后來,我和初戀對象,約了蘭兒一起,三個人還在一起玩過,談天說地,聽曲唱歌,其樂融融。
我在家參加工作,小蘭也考上了單位辦的技校后住校,只有周末才回來一次,與她的家人以及我相聚。一聽到她回家的動靜,我就在院子里喊她:“蘭兒,回來了?過來玩。”她答應著,隨即就來敲我家的門,一開門就是一張笑嘻嘻的臉龐。多日不見,甚是想念,一見到她,非常興奮,一通閑聊。等她回家吃完飯后,我就又去她家,喊她出去散步,繼續(xù)聊天。每次她媽媽看見我,都是笑呵呵的說,我倆又見面了,多好,又在一起了。
蘭兒畢業(yè)后,分配到本系統(tǒng)的外單位工作,不在家住,要等到休班時才回家。臨分別,我們這棟樓里,除了蘭兒以外,還有兩個要好的鄰居兼女伴,平時愛聚一起。四個要好的女孩,相約一起去了照相館,留下一張合影作為紀念。
時隔多年以后,當我從定居的南方,回到北方的家時,四個人中,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和對門的蘭兒,依然還保持著聯(lián)系。另外那兩個人,隨著歲月流逝,已經漸行漸遠,沒再有啥交集。那張合照依然還保留著,在我那本舊相冊里,靜靜地存在,無聲無息。曾經熟悉的人兒,青春的面孔,陽光的笑容,是那么美好,那么可愛,讓人懷念,也讓人悵惘……
四
我在新家只呆了五年,后來離家去了遠方,從此與家人和蘭兒分別。
九十年代,長途電話費很貴,平時只能靠通書信,與老家的親人、朋友、同學保持聯(lián)系,其中就有蘭兒。在信里,她總是親切的稱呼我“親愛的”,讓我感覺非常舒服、受用。好的友情,也跟好的愛情一樣,讓人倍感舒心、愉悅。
那一年,我回到老家,蘭兒聞訊回來見我。在她媽媽家,她邀請我去她上班的地方去,那里已經有了她自己的小家,讓我去她自己的家做客。后來,不認識路的我,和蘭兒安排的她侄女一道,去了她家。
蘭兒的愛人,和她是本單位的同事,老家在淄博。那次,她愛人為我們做了一桌好菜,其中就有他最拿手的博山酥鍋。那是一道非常有名的魯菜,食材新鮮、豐富,回味無窮。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酥鍋,沒有之一。以后吃到的那些酥鍋,都沒有那次正宗、好吃,讓我念念不忘。留住了一夜,說不盡的知心話,之后我們返回。
一晃又是幾年過去,等我再一次回家時,蘭兒早就做了母親,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個可愛的男孩。她帶著兒子,回家來看她媽,看見我回來,就要盡地主之誼。請我去了附近一家飯店,點了不少海鮮,給我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