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見聞】狗(散文)
《增廣賢文》里有一句話:“兒不嫌娘丑,狗不嫌家窮”,這句話分前后兩部分,側(cè)重點主要是前半部分。每個人的父母都不是完人,但作為子女,是不能苛求的,要接納父母的不完美,世上本無完人,要知道父母的不容易,要善待和孝敬父母。
不過我要說的是這句話的后半部分,“狗不嫌家窮”,這可能是對狗的“品質(zhì)”最高評價了!
在狗的眼中,人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只有主人和陌生人之分。狗對主人,無論你多么貧窮或富有,狗都只有守護和忠誠;對陌生人,無論你多么顯赫,只要冒然進入家門,它都是要咬你的。所謂“狗眼看人低”只是一個比喻,則與狗本身沒有什么關聯(lián)。
平素看到小區(qū)那么多的人,牽著各自心愛的狗寶寶散步,溜達。有的人給自己的狗狗做合身的衣服,甚至給狗狗四蹄也穿的“鞋子”,也有專門給狗狗生產(chǎn)的塑料鞋子,跑起來咯啦咯拉地響,我真羨慕這些狗狗在主人心目中的位置,我想,這些狗狗能有這樣的一輩子,也值了!
一次,我和老伴在小區(qū)的花園走道里閑轉(zhuǎn)悠,有個女人也散步,身后跟著兩個小狗狗,一個大一點的毛色亮亮的,黑白相間,很機靈的,脖子上系一個小鈴鈴,喳喳地響。另一個狗狗毛色雜亂,看起來不精神,低著頭,一邊嗅一邊亂跑。老伴問那女人說,你養(yǎng)兩個狗娃兒?那女人說,那個大一點的是狗仔,小的是狗媽媽。哎,今天是給這個狗媽作了刨腹產(chǎn)后,第一天領出來溜達一圈,叫狗狗散散心。我驚訝地問,狗也能作刨腹產(chǎn)?女人說,有專門的狗醫(yī)院,手術作得很成功,刨出來個雙胞胎,都送人了。我又問,狗作一個刨腹產(chǎn)多少錢?她說,三千八。
因為狗狗進過醫(yī)院,花過那么多錢,老伴覺得這個狗狗是有故事的,又好奇地問,狗狗有名字嗎?那女人一笑說,有,叫“菲菲”。我記住了,以后老遠碰見這兩個狗狗,我喊一聲“菲菲”,那“娘兒倆”一邊搖著尾巴一邊向我跑來,看一看我,嗅一嗅我的腳面,又跑了。有一天,溜這個兩狗狗的主人是個男人,我不認識,我只認識這兩個狗狗,我喊一聲“菲菲”,狗狗向我跑來,那個男人哈哈一笑說,你怎么知道我狗狗的名字?我說,你家狗狗進過醫(yī)院,花過錢,是你妻子告訴我的。自那一次后,那個男人見我特別熱情。
由此,我想到了自己也和狗的一些往事。
一九五八年,我四歲多,不知什么原因,據(jù)說,所有的狗都要被打死,我家的一個還未成年小黃狗,也被打死。
那只小黃狗是母親從舅舅家捉來的,毛色淡黃,脊背一道橘黃色,肚肚乳白色,兩耳翹聳,尾巴上卷,特別機靈。母親去舅舅家,它一定要跟上,見了它的狗媽媽,總有沒完沒了的親昵。外祖母來我家,小黃狗老遠迎上去,撲在身上親昵。
小黃狗被打死以后,我傷心了很長時間。父親剝了狗皮,用糜面酵子熟了,母親在狗皮背后墊了棉花,用一節(jié)花布,縫了一個狗皮褥子。我睡在小黃狗的皮上,仿佛和小黃狗親密接觸了,不斷想起它可愛的神態(tài),和我玩過的情形。
以后好長時間不養(yǎng)狗了。
老伴小時候上初中時,她家養(yǎng)著一只大黑狗,體形比較大,陌生人一見很怕,但它從不咬人。老伴每下午放學時,大黑狗總?cè)グ肼啡ビ铀?br />
家里人想吃兔子肉了,老伴的哥哥帶上大黑狗,上山去,大黑狗一定能叼來一只兔子。
再后來,老伴嫁到我家,大黑狗隔三差五地在蹲我家大門外,人常說,“娘家的狗也是親的”。老伴總要拿點吃的給大黑狗,并且說,“吃了趕緊回去”。
這樣多半年,老伴給我說,我家的狗經(jīng)常來,我覺得比較難堪,隔家鄰居要笑話的。我說,咱們兩村子距離近,狗來,那自然是因為你在這里,狗是最記情的,那有什么笑話的?
有一天,大門一開,大黑狗又蹲在門外。老伴又拿了些吃的,并大聲說,吃了回去,再不要來了!大黑狗吃了,上卷的尾巴下垂著,蔫蔫地走了,再不來了,狗真的能聽懂人的話。
我和老伴也養(yǎng)了一只“四眼子”狗娃兒,毛色亮黑,肚肚和四腿內(nèi)側(cè)是橙色,兩眼之上又有兩個和肚肚一樣的橙色黃圓點,人們叫這種狗為“四眼子”狗。
這個狗,特別靈,小小的,就會操心。老伴在院子里曬糧食,或曬粉面,不用人操心。一旦雞或飛來的麻雀喜鵲之類的要侵害曬的東西,小黑狗毫不客氣,赴過去,雞和鳥雀立馬逃之夭夭。
有一天,是禮拜天,我和老伴去山上的地里干活,領著年幼的女兒,一家三口,還有狗也要跟,舉家出動。我倆干活,女兒也在地里玩,狗臥在樹蔭下乘涼。天熱了,女兒把穿的紅色馬甲脫下,掛在地埂的小樹枝上。
中午了,我們都回家了,吃午飯時,老伴發(fā)現(xiàn)狗沒有跟著我們一起回家來。下午,我們又到地里去,小樹枝上還掛著女兒的紅馬甲,狗臥在下面,吐著舌頭,哈著氣,守護那件紅馬甲。
這只狗,我們一直養(yǎng)到終老。
再后來,我們又養(yǎng)了一只渾身全黑的小狗,小巧玲瓏,機靈可愛。老伴在小狗的脖頸上拴了一個紅布項圈,在項圈上吊了一個小鈴鈴。狗娃跑起來,鈴鈴喳喳地響。
老伴從外面回家,開了大門,小黑狗立馬迎來,老伴俯身,低低地伸出右手,手心向上,小黑狗就把它的右爪子搭在老伴的手心,算是見面禮了。
前些年,鼠藥泛濫,麻雀,喜鵲,黑鴉兒,貓,狗都徒遭厄運。鳥鵲毒得幾乎絕跡,貓狗也養(yǎng)不成了,老鼠越毒越多。我們養(yǎng)過幾個貓,都被毒死,這個小黑狗也難逃厄運,一天,小黑狗嘔吐不止,我知道它誤食了毒死的老鼠了,給它罐葡萄糖水,罐漿水,都無濟于事。有人說,把狗狗放在涼水中浸泡,就可以解毒,我倒了一大洗衣盆涼水,把小黑狗全浸在涼水中,雙手掬著它的頭部,以防嗆水。但還是沒有救活它。
這只小黑狗遭不測,使我的心里難過了好長時間。一只狗,養(yǎng)慣了,那就是家中一員,相互守護,相互溫暖。狗對主人,那是絕對的忠誠。
改革開放之前,我們生產(chǎn)隊的打谷場里養(yǎng)了一只淺黃色的狗,個頭不大,性情比較強悍。全生產(chǎn)隊一百多口人,它都認識,無論誰走進場門,它都不咬。但是如果是外隊的陌生人,站在場門外,狗還是不理睬,如果踏進場門一步,它就毫不客氣,邊吠邊赴過去。晚上,看管場鋪的人,只管睡大覺,有什么動靜,這黃狗便狂吠起來,小偷根本不敢靠近。
后來分田到戶了,生產(chǎn)隊的場鋪也不用照管了,黃狗被一戶人家領養(yǎng)。黃狗竟然只認領養(yǎng)它的一家人,村里其他人只要進家門,黃狗還照咬不誤,它似乎明確它的職責,村里人調(diào)侃說,這個狗,是真正的“狗君子”!
曾看到一個關于狗的搞笑段子:一個人,在野外的路上牽著一只狗走著,路遇一人。路遇的人問牽狗的人,你牽著狗去哪里?牽狗的人說,我拉著我家的狗,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再找一棵樹,吊死它。路人說,是你自家的狗,為什么要吊死它?狗主人說,不想養(yǎng)它了。路人說,不想養(yǎng)可以送人呀,為什么要加害于它?狗主人說,我還想用它的皮!路人說,養(yǎng)狗有恩,你為什么要這樣殘忍地對待一只自己養(yǎng)過的狗?狗主人說,我養(yǎng)的狗,任我怎么處置它,你管得著嗎?兩個人越爭吵越激動,路人氣憤不過,揮拳想砸狗主人,狗看到陌生人要侵犯它的主人了,撲向路人,咬了路人一口。狗主人得意地說,看你多管閑事的結果!路人憤憤地離開,遠遠地叫罵道,哥們,你還不如你手里牽的那只狗!
作家和畫家的筆下,描寫和刻畫狗的藝術品并不多,讀過屠格涅夫的《麻雀》;老舍先生的《貓》,我也在課堂上給學生講過鄭振鐸先的《貓》。讀過魯迅先生的《狗·貓·鼠》。狗,在文人的筆下,大多是被忽略的。
在日常生活中,倒是卑視狗的詞語比比皆是。諸如那些為了討好別人而不擇手段地奉承、巴結的人,比喻為“狗腿子”;比喻一對品行不大好的男女為“狗男女”;形容夸張荒誕不合常理的事為“狗血”;比喻不識抬舉的人,是“狗肉不上臺盤”;譏諷那些戴有色眼鏡的人為“狗戴涼帽,按人行事”;稱失勢的壞人為“落水狗”;比喻馴順的奴才為“哈巴狗;并且罵人也來一句“砸爛你的狗頭”。凡此種種,不一而足。但凡一沾上狗的事物,大都是被卑視的,這對狗們來說,是有失公允的。
這大概是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常常拿身邊的動物說事論理,諸如“鼠目寸光”;“雞肚心腸”;“豬朋狗友”;“對牛彈琴”,大都是貶義。人們拿眼前的動物來作比喻,隨手就來,那些雄獅猛虎本來就離人們的日常生活無甚關聯(lián)。
過去,那些豪門大戶,正門兩側(cè),總要放一對兇猛威武的大石獅,象征守正驅(qū)邪。從來很少見門外有狗雕塑的??磥?,人們的審美習慣,可能和現(xiàn)實生活還是有距離的。
我曾在新疆的一家大型工藝美術品門店里,見過幾只陶瓷狗,有大的小的,各種形態(tài),色澤各異。但不知道有沒有真正喜歡而購買的人。
每每看到那些導盲犬,在大災大難中的搜救犬,無不令人感動。
“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這才是對狗的正面評價,也符合實際。
我愛狗,特別是我養(yǎng)過的狗,勝過其他的任何動物。
2024.02.10于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