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希望本無所謂有，也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初讀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并沒有明確它的意思，只是覺得好聽，讀起來朗朗上口。這樣的說法也不同于我所認(rèn)知的范圍，在我的語言表述之中，是說不出來的。因此我便崇拜這樣的話，也因此崇拜說這話的人。直到多年以后，當(dāng)我真正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我對他的崇拜已經(jīng)是五體投地了。
　　 一個把希望帶給我的人，同樣又把希望毀滅，血淋淋的像剝開的傷口，叫我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叫我跟他一起看透了這個世界，然后去謾罵，去詛咒，甚至去毀滅。
　　 “古來時常吃人，我也還記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葉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xì)看了半夜，才從字縫里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吃人’！”
　　 “一個人的沉默，叫做思考；一群人的沉默，叫做冷漠；所有人的沉默，叫做黑暗?！?br />　　 “當(dāng)村口的狗開始叫時，其他的狗也會跟著叫?！?br />　　 “明顯的敵人是不足懼的，最可怕的是自己營壘里的蛀蟲，許多事敗在他們手里?！?br />　　 “在中國，尤其是在都市里，倘使路上有暴病倒地，或翻車摔傷的人，路人圍觀或甚至高興的人盡有，有肯伸手來扶助一下的人卻是極少的?！?br />　　 “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br />　　
　　 二
　　 我大抵是病了，橫堅睡不著，站起身來看看窗外，這悲傷沒有由來，黯然地回到書桌前，桌上放著兩個手機，一個是我的，另一個也是我的。我向來不屑于約朋友半夜醉酒，高談闊論，這你是知道的。當(dāng)下年輕人聚眾喝酒，除了吹牛皮就是炫耀，說的都是一些虛假話。當(dāng)說謊成為一種常態(tài)，講真話就是一種罪。
　　 點開手機，看到的都是熱鬧，密密麻麻叫人睡意全無，仔細(xì)看了半夜，才從吵鬧里看出來，橫豎都是兩個字“利益”。
　　 這天大抵是涼了，風(fēng)吹得厲害，呼呼的從窗外往里鉆。又或許是昨夜里看手機睡著忘蓋被褥染了點風(fēng)寒，有些咳嗽，伸手添了件衣服，還是有點冷，看來得去訪個醫(yī)館尋些藥了。路上不時可見手提藥品，行走之間伴隨著咳嗽的同病之人，我和他們一樣，本身也是缺錢又身體欠安，可也見不得這個。罷了，這病尚不算重，拿點一沖劑喝喝，過兩天便也好了。
　　 雖然有人會數(shù)落我為有病亂投醫(yī)之人，但我是向來不會在意的，正如現(xiàn)在，我的口袋中并無多余錢財用于看病。但看到街上大多是無錢看病，面黃肌瘦，萎靡不振的人，我也就于內(nèi)心接受了自己，這樣的現(xiàn)狀比起他們其實也并不差。
　　 唉！今天的事亦不必再提，皆因錢財不夠，我大抵是得再加加班，多寫幾篇文章才好。之所以言說要多寫文章，因為若是一天只發(fā)一篇文章的話，不免產(chǎn)生爆款的概率就有些過于的低了，沒有爆款產(chǎn)生，每天的收入大抵只有幾分、幾毛，是夠不上買菜錢的。得了吧，我當(dāng)不必如此，人非圣賢，孰能無過。賺不了買菜錢，煮兩碗粥喝也是可以的，我不過是有些貪嘴罷了，這點小事，我想你們是可以原諒的？
　　
　　 三
　　 當(dāng)然了，有窮忙就會有窮閑，所費體力不盡相同，但所費心思大抵相似。原來都屬于掙扎之人，懷揣破碎，仰望秋水長天奮臂疾呼：誰當(dāng)救人于累卵之危？誰當(dāng)拯救這人之靈魂？敬請站出來吆喝吆喝！
　　 我們這里，老人都喜歡把小孩叫貓貓，狗狗，說這樣叫的小孩好養(yǎng)，不知道你們那里是不是？但愿也是如此，這樣的話，我對你們的孩子就放心多了。
　　 好歹算是看明白了，我已基本看透，世界本是如此，橫豎都是我們的錯。
　　 我本來不想這樣說的，但他們都這樣說了，我也只好跟著罷了。就為了幾個臭錢，我就把自己給出賣了，其實大家一樣，我們都是沒有靈魂的人。
　　 我病得越來越重了，看過兩個醫(yī)生，一個是中醫(yī)，另一個也是中醫(yī)。上個醫(yī)生開的藥還沒吃完，這個醫(yī)生又開了同樣的藥……精神狀態(tài)不佳這我是知道的。翻著醫(yī)生的藥方來回瞧瞧，龍飛鳳舞每頁竟然都寫著“拿命來”。難怪字寫的這樣霸氣，就像占山的大王發(fā)號施令……
　　 我想我大抵是老了，眼睛花得厲害，一只眼睛有星星，另一只也有。耳朵也不靈光，咳嗽越來越重，甲狀腺有結(jié)節(jié)了，肺部也有。心臟傳導(dǎo)像是阻滯了，肝也出了問題，胃反流導(dǎo)致的燒心日見嚴(yán)重，就連那個前列腺也不安分守己了。膝蓋酸痛，靜脈曲張讓我走路越來越困難，下樓也只能單腳使勁。更甚者！近日頭疼的厲害！我想我的確是老了，大約大限之期不遠(yuǎn)矣！
　　 想到這里，思緒萬千，實在睡不著，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然后掏了一下左口袋，空的。又掏了一下右口袋，還是空的。我走上大街，看到了遠(yuǎn)處幾點亮光，我急忙跑過去，潸然淚下，原來是幾個空瓶子。仰天長嘯：這下終于有錢了。
　　 早晨剛五點就醒來了，這是以往很少有的，想必一定有什么原因，具體是什么一時難以究竟。但要說冥冥之中是因為先生的文章我是不相信的，或許是掛念著太平洋彼岸那個會議吧。突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對“咸吃蘿卜淡操心”這句話沒有完全得其要義，心里有點空落落的……
　　 活著不易，死了更不易……
　　 我想這一生大抵如此，前半生是如此，后半生亦是如此。唉！橫豎都是如此，且如此的過吧。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
　　 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人生自古皆如此，留取丹心給狗吃！
　　
　　 四
　　 一般的事情，我是提不起興趣的。今夜的風(fēng)不停地吹，橫豎是睡不著了，看來真要失眠。無意間玩著手機，看到許多花花綠綠的東西，那都是我最熟悉的情景，我想你們是不會知道的，正人君子更不可能。想到這里，我便有些得意忘形了。
　　 我是真的病了，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起來打開窗戶，點了一只煙，一半是我抽的，一半是風(fēng)抽的。想想風(fēng)可能也有煩惱，不由得悲從中來，越想越傷心，越想越生氣，風(fēng)憑什么抽我的煙。于是我開始抽風(fēng)。
　　 窮人絕無開交易折本的煩惱，煤油大王哪知道北京揀煤渣老太婆的辛酸。饑區(qū)的災(zāi)民，大約總不會去種蘭花，像闊人的老太爺一樣，賈府中的焦大，也不會去愛林妹妹的。
　　 剛剛脫貧的山溝貧民，絕不會有恒大老板大盤遭遇血崩的煩惱，當(dāng)然也就聽不見房地產(chǎn)謝幕之年的喪鐘和號角。北京立交橋上那個端著盤子乞討的老太婆，施舍者鋼镚落進盤子的美妙聲音，對老太婆來說無疑于最動聽的《二泉映月》。那種快感，與潘石屹豪擲六億捐助美國大學(xué)幾乎是一樣的。像搖搖晃晃腳手架上的農(nóng)民工，他們也不會有北京晚間飯局開不了席的憂慮。我們村里的那些已經(jīng)四五十歲的老光棍，他們絕不會像那些貪官污吏一樣，為晚上陪哪一個情人而煩惱。
　　 常常聽到一些人大庭廣眾之下為某個大官哪一年死亡爭得不亦樂乎。其實那人在醫(yī)院的豪華間里身上插滿管子，正在享受植物人的某日時光。而有人明明還是生龍活虎的大活人，但是，他在人心里已經(jīng)死去很久了。
　　 “一看見短袖子，立刻就想到白胳膊，立刻就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象惟在這一層如此躍進。”
　　 一看見金錢，就想到紅眼，就想到欺騙，就想到賄賂，就想到私吞，就想到“借唄”“花唄”，就想到割百姓韭菜，就想到美國夢，就想到大別墅，就想到三妻六妾，就想到買辦和壟斷……中國恒大、聯(lián)想一個個超級富豪們的思維，唯有這方面特別活躍。
　　 既想當(dāng)婊子，又想立牌坊。
　　
　　 五
　　 我大抵是一個人孤獨久了，竟然希望有個伴來。我做文章時，她在旁翻閱我曾寫過的文字，我不做文章時，就拉著她的手，端詳她溫柔的眉眼。未飲酒，竟生出幾分醉意來。
　　 我本不想出來的，她說年關(guān)難過，想讓我陪她一起上街。她是害怕一個人面對琳瑯滿目的商品，那種尷尬需要兩個人在一起，那樣她的膽子就大了。
　　 我早知道她會害怕的，不僅僅是買不起東西，因為買不起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有時候連吃一口都買不起，房貸車貸信用卡催款，這人間的疾苦，誰又能跟她一起承受？想想她所受的苦，想想我沒有給她什么，我愛她，可到底拿什么來愛，真是大言不慚的鬼話？
　　 她將臉頰貼在我的胸口，聽我的心跳。我忽然感到慌張，她這樣依賴我，讓我有些害怕。萬一有一天我走了，她該怎么辦呀？
　　 而她卻說不會的，我們倆個要永遠(yuǎn)在一起。其實我心里也這樣想，沒有實現(xiàn)的夢，我總能想出最好的結(jié)局來。
　　 可偏偏口是心非。我愛的人已經(jīng)飛走了……
　　 我大抵是真的病了，橫豎睡不著，坐起來想想起點什么，可想起來的全是難過。唉！這沒由來的悲傷，叫我怎么活呀？黯然看著床頭的兩個枕頭，一個是我的，另一個還是我的。我站在那里，看著窗外的樹葉抖動了幾下，幾只麻雀飛來又飛走，突然全飛走了，似乎這世上所有的東西一下子都與我無關(guān)了。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我大抵是老了，看著照片上那個年輕的自己，心中有些恍惚。記得當(dāng)初四世同堂，我尚且年幼，他們喚我乳名，給我喂食，如今走的走，散的散，而我亦垂垂老矣?？v然已意識到生命的無常，可還是希望種種不可測和不幸不要降臨到我身上，我希望所愛之人永遠(yuǎn)健康快樂，也希望這世界永遠(yuǎn)興旺?？商觳凰烊嗽?，我大抵是生了病而胡思亂想吧。
　　 我到底是太閑還是太累？橫豎是睡不著了，索性起身翻出一個枕頭來抱在懷里。北方小城的冬夜，真讓人難熬。內(nèi)心深處總有一處秤砣，沉甸甸落了下來，砸得我心疼。
　　 我想我是太思念她了，思念像一條蛇，正在吞噬著我。
　　
　　 六
　　 其實，思念一個人是一種很玄的事情，如影隨形，無聲無息出沒在心底。同時又如夢似幻，以至于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想起那個已經(jīng)離開的人。我撫摸著床頭另外一個枕頭，仿佛她還在我的身邊，仿佛一切還沒有過完。
　　 我們曾經(jīng)同床共枕，相擁而眠，如今卻只剩下我一個人獨守空房。我和她的愛情像煙火，燦爛而短暫，曾經(jīng)的誓言和甜言蜜語如今已化為泡影，隨風(fēng)飄散了。
　　 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光輕飄飄的在風(fēng)中搖晃，有什么聲音響起，又有什么聲音落下。寂靜中，這個人世似乎也跟我一樣孤獨無依。我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想起年輕的時光，那些青春煥發(fā)勃勃生機的好日子，真的一去不復(fù)返了。
　　 人們常說睹物思人，如今看著照片上那個年輕的自己，不禁感嘆歲月流逝，自己已不再是那個活力四射的少年了。那時候盼著長大，現(xiàn)在長大了又很害怕。我害怕白天，也害怕夜晚，害怕這年復(fù)一年，生命越來越短。
　　 我想我大抵是忘了自己，忘了活著的尊嚴(yán)。我忘記了很多事，這一生到底做過什么，實現(xiàn)了什么？又遺失了什么？我到底為什么而活著？
　　 黑暗總是令人恐懼，特別是每當(dāng)我閉上雙眼，那些悲傷的記憶更是如同幻燈片一般在我腦海中閃現(xiàn)。我懷念原來的愛情，懷念曾經(jīng)的美好，如果可以回到從前，我一定不會錯過愛我的那個人。不會放開她的手，不會再傷她的心，不會看著她去做別人的新娘，給別人生兒育女。
　　 煙圈越來越大，直到消散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無法入眠。想想還是算了吧，順其自然多好！這一輩子無能為力的事情太多，連活著也是身不由己，我又能改變什么呢？
　　 真的是累了，心情也不好，坐起身來看看四周，有股莫名其妙的悲傷。
　　 我是一個性情中人，有時候感情過于細(xì)膩，我總能從生活的細(xì)微之處看到他人看不到的細(xì)節(jié)。我時常感到疲憊，每天都要思考很多問題，面對各種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工作和生活中的零零碎碎。所以，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躺在床上，難免會感到孤獨和寂寞。
　　
　　 七
　　 我時常在想，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是否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還會犯下同樣的過錯？那個她是不是還會離開我？這個她是不是還會這樣做？唉！不想了，煙圈漸漸散開，我的思緒也隨之飄散。人生紛紛擾擾，就像煙霧一樣難以捉摸。
　　 我想我大概是老了，人老了，總盼著天早點亮，那樣就好像自己還能多活一些時候。晚上睡不著也是如此，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時光，看來我是抓不住它了。
　　 拿起手機，想找一個朋友聊聊天，卻發(fā)現(xiàn)無人可以傾訴。手機里那么多的朋友，卻沒有一個人可以說上話。灰了心，只好放下手機，又躺回床上。冬天的夜，寒冷而孤寂，外面的風(fēng)聲像馬嘯，千軍萬馬竟然讓這冷清的房間也有了滾滾黃沙的熱鬧。
　　 我想大概是我太孤獨了，才會在這樣的夜里孤枕難眠。身邊的人都有他們各自的生活和幸福，而我只有一個，孤單寂寞，連個說說話的人都沒有。這不禁讓人唏噓，是愛情讓我告別了蒙昧無知，把我從一個混沌的人變成了一個清醒的人。是愛情讓我嘗到了生活之蜜，見到了生命之美?？墒乾F(xiàn)在呢？也是愛情讓我在這孤零零的世界里，眼看著一切離我而去。她背叛了我，也拋棄了我，是她把我變成了一個多余的人。
　　 我想我大抵應(yīng)該去死了，翻身起來，走到窗邊，靜靜地看著窗外的世界。街道上冷冷清清，冰冷的路燈散發(fā)著冰冷的光芒，飄飄渺渺，如同夢幻一般，這是人間嗎？恍恍惚惚，我又回過神來，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眼角有些濕潤了。
　　 算了，我想還是早點睡吧，說不定明天早上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墒翘稍诖采?，看著窗外飄蕩的月光，聽著呼嘯的風(fēng)聲，卻怎么也無法入眠。思緒不由自主地飛舞，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的冬天，那個曾經(jīng)說要永遠(yuǎn)陪在我身邊的人，現(xiàn)在卻不知去向。她離開了我，我感到一陣鉆心的痛，不禁用被子蒙住了頭，我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卻感到更加的孤獨，更加的害怕。
　　 窗外的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我深愛的，我不愛的，如此相同的還在這個世界上繼續(xù)活著。我大抵是想贊美他們，一個是我，另一個還是我。一個是你，另一個還是你?？墒俏矣终Z無倫次，不知道該怎么說？
　　 過了今夜，也許明天一切都好。過了今夜，也許明天一切都孬。這正如希望：無所謂有，無所謂無。其實，我已經(jīng)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