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實力寫手】向一棵樹致敬(散文)
那天,因為遇到一件煩心的事,我便一個人到郊外走走。
這條路我記得三年前走過一次,印象不是很深。
因為心中有事,我走得很慢,走走停停,邊走邊看,一種心不在焉的狀態(tài)。此時我心中有一種灰暗的顏色,惱人的這件事,不是一件大事,不是迫在眉睫的事,不是關(guān)乎榮辱的事,但是又是一件繞不開的事,是一件覺得非個人之力能完成的事,是一件總覺得讓人無助失敗感特強的事,一件可以攪得家里雞犬不寧,但是我找不到解開的鑰匙的事。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在這種困擾中,我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
這條路不在我原來生活或工作的小城,是一條陌生的路,從而不擔(dān)心遇到熟人,無論自己是悲是喜,都不會對他人產(chǎn)生情緒“傳染”,同時我也是圖清靜,不希望得到別人廉價的安慰或同情。我就想一個人靜靜地走一走,漫無邊際地走著。如一個過客,如一個閑人,甚至如一片落葉,一粒塵埃更好。我就想呆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得到片刻的安寧。
正走著,路邊一棵殘疾一般的樹,它引起了我的注意,并讓我內(nèi)心對它產(chǎn)生了無限敬意。
這是一棵香樟樹,孤獨地站在這條鄉(xiāng)村水泥路邊,周圍沒有它的同類,只有零星的垃圾和一棵南瓜與他相鄰,對面還有幾戶并排在路邊的人家,身后是莊稼地。五月,地里的玉米已有一尺多高,有序而高傲地站在一起。這棵樹有約兩層樓高,樹冠如蓋,郁郁蔥蔥。這是一棵高大的樹,一棵茂盛的樹,一棵能給人慰藉和發(fā)出芳香的樹。但是當我細看時,我才知道了生命的堅韌是具有何等的張力。
它現(xiàn)在是一棵殘疾的樹,它是經(jīng)歷了生死劫難之后淡然地活著,并且活出了樹應(yīng)有的形象。在樹干接近地面的地方,我看到了觸目驚心地慘狀。它的皮被剝掉了一尺多高,繞樹干360度一周都被剝掉。下部是電鋸切割完成的,有兩道整齊的刀口,深入到木質(zhì)約二、三厘米。兩道鋸痕相距約五寸。由于傷痕時間較長,已沒有當初那種白森森的新鮮木質(zhì)色彩了。樹質(zhì)因長期裸露已變成灰褐色,再加之長期塵土的蒙垢,也就與上部的樹皮顏色沒多大差別。再往上,樹皮的切口參差不齊,一看就用刀砍或者手撕形成的。
在這里我看到了人性的惡,為何要如此虐待一棵樹?即要除之,何又樹之。除之又何不一刀為快?而要用這樣幾乎凌遲的手法?我猜想:會不會因為它擋著了莊稼的陽光,因為惜土如金的農(nóng)人便對它痛下殺手。但為何又中途停止了作惡?我想絕對不是良心發(fā)現(xiàn)。是不是蠱于風(fēng)水?是不是懾于樹木保護的法律?后來我認為都不是,而是施惡者輕視了它的生命力。施惡者當初認為,只須將其皮削去一周,它就會慢慢地枯萎而死。
我想,如果它有神經(jīng),有思想,它一定會記得當初那鉆心切膚之痛,那種生不如死的磨難。在那種生無所念的日子,就這樣無助地站著,任憑風(fēng)吹雨打,任憑日曬霜凍。無論是行人的漠然,還是牛羊的蹭癢,還是各種飛蟲撲蝕,無動于衷。它就這樣以自己的方式站立,以自己的方式存在,以自己的方式療傷。它就這樣頑強地站著,不去管天邊的云卷云舒,不去管身邊的寒風(fēng)冷雨。第二年春天,人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它又發(fā)芽了,它又長綠葉了,它又散發(fā)出香樟樹特有的芳香了。它不僅療好了自己的傷,她還長得枝繁葉茂。我想,它得到的贊美一定是很多很多。
真沒想到它的生命力會這樣堅韌。很多樹被剝皮,就意味著生命的終結(jié),而它卻因此換來生命的再次重生。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它就這樣靜靜地站著就可以得到無數(shù)的敬畏和贊美。我想就連當初對它痛下殺心的主人也因為它倔強而變得仁慈了。
記得寧夏海原縣有一棵震柳,地震之后,被從中撕裂為兩個部分,卻堅持活到現(xiàn)在,成為當?shù)匾坏里L(fēng)景。我想如果這棵香樟樹能堅守百年,它也可以成為此地的一處標志。每一個見到它的人,都一定會對它表達出敬意。
由樹及人,其實,我們在生命的過程之中,總會面臨很多困難和挑戰(zhàn),而且有些是避不開的,就是古人所說的在劫難逃。有的人咬緊牙關(guān),挺過去了,在挺的過程中,也許曾產(chǎn)生過多少次放棄的念頭,但最終還是不放棄,最后在風(fēng)雨之后見到了彩虹。同時在挺的過程中得到了經(jīng)驗或友誼,見識了真正的人情世故,認識了更多的人世百態(tài),從而變得通透,轉(zhuǎn)化為人生隱形的財富。有的人在挺的過程中,沒能堅持到最后,從而得到的是英雄末路的無比惋惜。
其實無論是堅挺,還是靈活拐彎,只要能做到矢志不移,就必須為之點贊。
看到這棵香樟樹的堅韌,再看看我面對的無鑰之結(jié),我的苦痛又算得了什么呢。也許讓這種不良情緒縈繞,我會不會如蠶一樣把自己困住了。把自己關(guān)在自己的世界,而忽視了自己世界之外還有藍天、白云、鳥語、花香……
“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毕氲焦湃说闹腔?,于是覺得自己太膚淺。
也許有的時候我們走不出自己的死胡同,就是在真正的取舍上權(quán)衡太多,從而讓生活失去了本來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