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走著走著人就老了(散文)
人之衰老,非朝夕之功,其過程是漫長而漸進的。這個過程具有很強的隱蔽性,時時在變,但時時又不易察覺,走著走著,人就老了。元代白樸的詩可為佐證:“朱顏漸老,白發(fā)添多少?桃李春風渾過了,留得桑榆殘照。江南地迥無塵,老夫一片閑云。戀殺青山不去,青山未必留人?!比硕紩欣系囊惶?,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當沉浸在青春的往事時,其實你已經(jīng)老了。
人都會有老的一天,不服不行,所謂的青春永駐,怎么可能?你的老都藏在歲月里,只是不自知罷了。一般說來,人的心理年齡都很年輕,容易產(chǎn)生幻覺,好像長生不老似的。我就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總把自己當成“天山童姥”,強行往年輕人堆里扎??吹侥橙搜W霜鬟,誤認為是位長者。豈知在對方眼里,我的形象也是一樣。說起來,我們都是同齡人,老鴰落在豬身上,看到的都是別人的黑。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我是一個愛懷舊的人,某天翻看相冊,那記錄著我成長歷程的照片,就像一本連環(huán)畫徐徐展示在面前。從小到老,各個時期的容顏清晰可辨??粗粗劢菨駶櫍沂裁磿r候就變老了呢?時光就像小偷,懵懵懂懂中,就將你的歲月盜去。一切的變化都在悄然無聲間進行,至于何時變老,沒有具體的時間點。我意識到自己的老態(tài),要從最早的照片說起。
那年我也就七、八歲,滿臉的青澀,粉嫩的小臉吹彈即破,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一樣。外孫女拿著把玩,指著照片脫口而出:“這是大哥哥!”逗得我哈哈大笑,笑聲中有歡樂,也有無奈和酸楚:孫輩都已是當初的那般年紀,我怎么會不老呢?
遙想當年,往事歷歷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大夢初醒,己是年登花甲。再回首,鶴發(fā)蒼顏里,離昨天漸行漸遠。紅顏易老,歲月無情,不管你感覺如何,時針總是按自己的節(jié)奏行走。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時間像流水,就這樣一天天從身邊流走,而你自己卻茫然無覺。緩緩地積淀、慢慢地衰老,一條無形繩索的牽引下,人就踏上了歸程。上天是最高明的設計師,將人生之路設計成緩坡,步步走著,你卻察覺不到墜體,尚且沉浸在鮮花般的夢境無法自拔。
直到有一天,你偶爾遇到一位幾十年不見的兒時伙伴,從他那蒼老的容貌里,你才恍然照見了自己。原來時光里,你和他一樣,歷經(jīng)風雨滄桑,已凋落為殘花敗柳了。
于無聲處聽驚雷。當爆雷炸響的一刻,心理還是會破防的。對鏡自視,那滿頭的蒼發(fā)、隆起的眼袋、耷拉的嘴角,還有如畫上去的魚尾紋,就像一條無形的鞭子抽打著自尊。我發(fā)出靈魂的拷問:“時間都去哪兒了?這還是原來的那個我嗎?”但澄澈的眼睛不會說慌,盡管一百個不情愿,你得接受這殘酷的現(xiàn)實。人都會變老,這是自然規(guī)律,誰都無法抗拒,我也不會例外。時光是最公平的,絕不會厚此薄彼。行賄嗎?對不起,無人接收,也無門可送,再多的金錢也買不回時光。
其實,變老的何止是肌體,還有那顆易碎的玻璃心。心態(tài)的老化同樣是一個漸進的過程。
小時候,我們總認為自己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每天只知道貪玩,仿佛人生就是不老的童話。哪會想到,所謂的不老只是一個傳說,人怎么可能不老呢?
少年不識愁滋味。那時的我每聽到社會的話題,好似天方夜譚的故事,采取事不關己的態(tài)度。心說大人的世界真是麻煩,多愁善感,哪有玩的快樂。也難怪,幼小的心靈焉能經(jīng)得住滄桑的承重。
隨著慢慢長大,青春的荷爾蒙被激活,我們漸漸變得爭強好勝,事事都要論個輸贏。年輕就是本錢,有強健的體魂做后盾,也有取勝的把握。青年人敢想敢干,天生就愛做夢,尤其是那種開著小粉紅花的美夢,有把梯子,就想把天上的星星摘了去。
等到人老貓腰,方始醒悟,不切實際的萬丈豪情,不過是水月鏡花罷了。被歲月磨掉棱角的雄心,已收斂起曾經(jīng)的鋒芒。此時,他才終于明白,小時候口中的老頭,已成為自己不可回避的現(xiàn)實。歷經(jīng)歲月的沉淀,成熟的心智告訴他:與世無爭,平安是福。看破紅塵,淡泊寧靜的生活最真實。在夕陽的晚霞中,享受人生的安暖,這樣才無悔人生走一回。
人生的旅程就是一個適應的過程,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時光是最好的老師。歲月悠長,人生苦短,隨著身體、思想的波動,我們要學會正視現(xiàn)實,不推諉、不逃避。人生就是一輛跑車,隨著路況的改變要適時調節(jié)車速。在這一過程中,零部件會慢慢老化。只要懂得保養(yǎng),在夕陽漸落的余輝中,你也會跑出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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