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韻·相遇】歷史留下的痕(散文)
走進濰縣的樂道院。這座歷史悠久的建筑群,其歷史可追溯至1882年,它的前期如同一顆古老的明珠,靜靜地鑲嵌在這片200余畝的土地上。如今,它歷經(jīng)風雨,以4894平方米的建筑面積和7處珍貴的近代歷史建筑,訴說著過往的輝煌與滄桑。
樂道院,這個名字里蘊含了深厚的文化底蘊。這里曾是美國長老會的福音之地,一個集教會、學校、醫(yī)院于一體的綜合性場所。當年的廣文大學,以其效仿哈佛大學的教材與學制,被譽為“中國哈佛”,培養(yǎng)了一批批優(yōu)秀的學子。
歷史的波瀾也曾在這片土地上翻涌。二戰(zhàn)時期,樂道院不幸淪為日本法西斯的集中營,成為西方僑民的噩夢之地,被世人稱為“東方的奧斯維辛”。那段黑暗的日子,讓樂道院成為歷史的見證者,也讓它承載了太多的苦難與悲痛。
樂道院并未因此沉淪。在濰縣革命的早期,這里曾是活躍的斗爭陣地,無數(shù)英雄兒女在這里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如今,樂道院暨濰縣集中營舊址已經(jīng)被中宣部命名為全國愛國主義教育示范基地,成為了傳承紅色基因、弘揚革命精神的重要場所。同時,國務院也將其命名為第八批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彰顯其重要的歷史地位和文化價值。
知曉濰縣集中營這個名字,是在幾年前的電視上,通過觀看有關它的紀錄片,從那時起,我便心生一個強烈的念頭——一定要親自走進這座充滿歷史記憶的場所。多年來,我曾數(shù)次走近它,但或因修繕或因閉館,總是未能如愿以償。我只能站在大門口,凝望著它。
濰縣集中營的大門口,高高懸掛的黑色大鐘格外醒目,吸引了眾多像我一樣的路人駐足。我們凝目而視,在明媚的陽光下,大鐘靜靜地懸掛在那里,仿佛能聽見從歷史長河中傳來的陣陣鐘聲。
如今,我終于再次來到它的門口,沒有遲疑,我堅定地走了進去。
走近虞河橋南頭,兩座高高的門樓中間由一根預制橫梁連接。南邊的門樓正上方掛著一口大鐘,外觀看起來是鑄鐵制成。門樓墻體上有一個圓形標志,白色的字體寫著“1882”。北邊的門樓正面寫著集中營舊址的指示牌,指向不遠處的舊址。
適逢夏日午后,燥熱的風吹過,竹林靜立,綠樹成蔭。進入大門后,多種顏色的鵝卵石鋪就的圖案映入眼簾,它們?nèi)缤豁擁摲狐S的歷史散落下來,融入濰坊這座城市的血脈。這里的歷史永遠值得被認識、被領悟。
沿著這條鋪有圖案的石子路向西逶迤而去,走不幾步,數(shù)桿翠竹在風中搖曳。南墻上銅色的浮雕和青石板墻上刻著曾經(jīng)在濰縣集中營的人員名單。樹影婆娑中,高聳的樂道廣場的紀念碑映入眼簾。
濰縣集中營的前身是濰縣樂道院,始建于1883年,坐落于虞河南岸,濰坊市人民醫(yī)院及廣文中學北鄰。它集教堂、學校、醫(yī)院于一身,兼具傳教、施醫(yī)、教授新學的功能。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日本侵略者在此建立了集中營。最多時關押了2000多名外僑,是當時日方在中國乃至亞洲地區(qū)建立的最大的外僑集中營,被世人稱為“東方的奧斯維辛”。
其中包括奧運會冠軍利迪爾、燕京大學第一任校長司徒雷登、新中國成立后第二任美國駐華大使恒安石等多位世界名人。
虞河兩岸滿眼綠色,樹木在陽光下顯得更有精神。沿著林中幽徑探尋,不遠處的圓形空場上矗立著一座紀念碑。碑身大約五六米高,中間是一根柱子向上延伸,柱子四周雕刻著許多人像,有外國人,也有中國人。他們手牽手圍在柱子周圍,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紀念碑的底座是高近兩米的長方形碑面,上面密密麻麻刻著人名。這些人名都是在集中營里關押的外國人。紀念碑正北方一塊正方形的石碑刻著“和平廣場”四個大字。幾年前我來這里,那時候書寫的是“樂道廣場”。如今改變成“和平廣場”,也許其意義更為深厚。
向南邁上幾級石階,綴有黑色字體的鵝卵石小徑指向一座青磚樓體。樓體的東面一扇防盜鐵門阻擋了我的腳步,鐵門四周布滿小窗,它們都是鐵窗欞護著,透出一股肅殺之氣。我沿著樓體向西轉(zhuǎn),來到一塊不大的水泥地面廣場,干凈異常,連一片落葉都沒有。廣場正南我們看到了兩塊石碑,一塊是黑底金色字,一塊是黑底灰白色字體,上面主題寫著:“濰縣樂道院暨西方僑民集中營舊址”。
沿著樂道廣場向西走,腳下的石子路用鵝卵石鋪成“團結(jié)萬歲”幾個大字,直通集中營留下的一棟樓。
樓中間的空場不算大,主樓的石階向東西兩邊兩個方向都可以通過。主樓樓體因為年代久遠,刻滿了歲月的痕跡,墻皮脫皮露肉,凹凸斑駁的樣子引人喟嘆。當年在日軍的逼迫下,生存在這里的人們可想而知有多么艱難。他們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克服種種困難,不屈地生存下來,這讓人心中肅然起敬。不僅為那時的人們,也為這里的抗戰(zhàn)文化。
雖然此時它們掩映在高樓古樹中間,但歷史的痕跡依然清晰可見。拾階而上,進入主樓?,F(xiàn)在的主樓依舊保持著舊時的模樣,呈十字樓型。里面的房間狹小逼仄,間間相通。它們經(jīng)過重新裝飾,墻上掛著一幅幅圖片,旁邊的介紹文字讓參觀者能從老濰縣一步步領略其風采。這不禁讓我想起多年前在電視上看到的紀錄片中的幾個鏡頭:一排排狹小的青磚房整齊地排列在那里,墻皮斑駁,成了歲月的痕跡。
里面的歷史一幕幕觸目驚心,而那些感人的故事亦是不勝枚舉。平凡人卻做出了不平凡的事跡,如掏糞工張興泰父子,在難民向他們求救時,他們不懼危險,毅然幫助難民傳遞信息,在幫助營救難民的過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不可磨滅的作用。
主樓前空場的西側(cè),奧運短跑冠軍利迪爾的雕塑像,他正以奔跑的姿勢凝固成一道難以抹去的歷史見證。凝視著他消瘦面頰上堅毅的笑意,揮動虎虎生風的雙臂,向前跨越的步伐,他仿佛帶動著周圍眾多人,積極面對困苦,心中充滿希望,便會不屈不撓地邁步向前沖。他本來可以逃離集中營的苦難,但他選擇留下,以樂觀和積極感染大家,并在嚴苛的環(huán)境里為大家爭取最大限度的生存條件,還自行編寫教材,教導兒童。他最終在集中營中離世,但他用樂觀積極向上的理念在歷史中留下了永恒的瞬間。時間已經(jīng)過去,但他那種奔跑的姿勢仍久久縈繞在我的腦海中,讓我在震撼、感動的同時,更多的是對他深深的欽佩。
沿著樓北面西側(cè)的石階拾級而上,一扇扇舊窗緊閉著,樓內(nèi)寂靜無聲,幽幽地透出冷森之氣,這一切都難以掩蓋那股窒息的痛。
再一次站在主樓的青色石階之上,我近距離觸摸著那一塊塊青色的泥磚,腳下的青石板磨損得厲害,滿目瘡痍。
濃重的歷史歲月掩映在青松翠竹間。一陣風兒吹過,我屏氣凝神,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滄桑,那壓迫的鐵蹄也無法踏碎生的欲望。
和平廣場上矗立著紀念碑,陽光灑在碑體上,和平鴿繞碑而飛,象征著和平。碑座用青石堆砌,每一塊青石上都刻有在這里住過的人的名字,最小的僅有幾個月大,最大的……
人間正道是滄桑。如今,和平廣場里音樂之聲不絕于耳,一群衣著舞服的老年人在此跳廣場舞,他們的舞步輕盈,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站在今天,回顧歷史,我們深感活在當下社會的幸運與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