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雁南飞(小说) ——无
我们子弟小学的校舍,在待于部队建造期间,暂时征用当地县政府招待所的几幢房子。因学校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在读学生必须住宿于学校。
与学校情况相似,紧邻的县淮剧团由于工作房不够用,临时借用招待所一间房,当作演员排练戏剧的练功房。
那时,我上三年级,晚饭后只要有闲情,喜欢在剧团练功房门前转悠一圈,经常能看到演员在屋里排练戏。
秋末的一天晚饭后,我看夜幕没有降临,独自一人出了学校门,穿过路径,走进对面清代建筑式的满月门,来到小院内淮剧团练功房跟前。
练功房是小院里唯有一幢平房,墨色小瓦屋顶四角飞檐,石灰白粉末外墙,顶圆方底型东、西轩窗,中间双扇木门上半部镶嵌着玻璃,房屋建筑中西式不明而雅致。
此时,房间两扇门紧闭,其玻璃透映一件道具依靠着门正面朝外,面表贴着戏剧一女花旦画像,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嘴,左手没出衣袖举起依偎着头饰,右手伸出白皙纤细的兰花指,系美人儿。
通过门上没被遮住的部分玻璃,发现屋里没人存在了无身影。我感觉有些无聊,又见天气冷气袭来,转身回了学校寝室,却遇到好同学明清、婉君找到面前。我告知:“剧团练功房门上靠着一幅美人画,很像婉君本人。”
婉君依仗我和明清平时喜欢与她在一起做作业,发出倡议,要去那里瞧瞧。明清见窗外天色已暗犯难的说道:“还是明天课间去吧?”我也懒得不想再去,赞同他说的话。无奈婉君执意,她猜想自己到底有多美?我和明清只能顺从她,躲过睡觉前负责督导个人卫生的老师,急匆匆向练功房跑去。
天气变化真快,临近夜晚渐渐地起雾,一团团白烟萦绕地面再朝上空飘移。
当我们趴在满月门水泥框边,目视到练功房木门上玻璃在路灯照明下,映出屋里的黑暗,而美人画怪异的不见。我觉得蹊跷而扫兴,明清戏谑用脚踢踢我的屁股,婉君顷刻不愉悦,认为我怎么能耍弄她?
正准备回去,练功房的屋前路灯灭了,小院内一片阴暗,好在满月门外隐约撒进一抹光线。
突然,练功房的两扇门“吱”一声敞开。一会儿,走出貌似穿着白色服饰的一男一女,身高有三米左右,脸如白石灰团,腿特别粗长还不见脚,蹬地发出“咚”、“咚”连续不断地响声。随之,两者一前一后在雾气中拐弯向东边迈去。这个情景,我们认为遇到了真“鬼”?困惑地等到眼前没有动静,三人屏住气息赶紧往学校里溜。
第二天上午,明清忍不住告诉同学们遇到“鬼”。全班同学里有几个情不自主地带领大家,在课间休息时,跑到剧团的练功房门前观察。
哪有“鬼”影?场地无异样。那件花旦美女道具,依然正面贴着紧闭的门,画像朝外站立在屋里。有同学讲:“练功房已好几天没人在里面排戏了,不过这个道具好像才放的,自己前两天来玩没有看到。”同学们扫兴地往回走,有许多同学也认为美人画像如婉君模样。
我思忖着,即使练功房昨晚有“鬼”存在,也不会白天在人们的视野里出现。奇怪的是那件道具画上的美女五官,真和晚上冒出的女“鬼”脸像差不多,只不过“鬼”脸白得让人毛骨悚然。更怪异的是,现在道具回到门旁摆放,仿佛它根本就没动过。
我和明清相约晚上再去查看,确认那个美女道具会不会天黑就被拿走?两个“鬼”会不会再出现?
婉君陶醉而忘记“鬼”的事,喜滋滋地想到,那张美女画同学们认为像她自己就够了。婉君跑到我面前露出得意的笑容,大有赞许我的发现。
子弟小学的学生,大都是三岁左右就进部队幼稚园上学住宿。连接这几年,大家又在一起读小学,长年生活在学校远离家里,只有节日、星期天才被父母亲领回家过上一天,寒暑假期也不例外。大家相互了解,和睦相处已久。
而从幼稚班到读三年级这个期间,同学们平时没有父母亲在身边照料,遇到吓人、不顺心事,只能闷在肚里自己“扛”。我们经常晚上睡觉会做鬼梦,往往淌的眼泪自己默默地擦干净。长此以往,每个学生经过一件件怪事,胆量被“雄壮”起来。加上老师平常正面的宣传,子弟小学的学生没人相信世上有“鬼”!自从晚上练功房出现“鬼”事之后,我和明清、婉君开始彷徨。
凡相似的事情有连贯性显现。练功房那个小院闹“鬼”的前两天,教室里女老师正朗诵孟老爷子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诗句,我们耳边又响起“轰隆隆”声。只见窗外靠近教室的围墙被推倒,几十个解放军叔叔在搬迁坟地上的棺材。老师告知,墙外这块荒凉坟地,是县政府划拨给驻军建营房用的。
近几个月来,经县政府张贴告示,无人认领的废弃坟,部队要统一集中到专用地安放。
等下课,我和同学都跑到坟地观看,还见到有两口缸原先对卡着因搬动裂开,缸里面有一个死去老人闭目独坐,嘴里含着宝珠。解放军叔叔在用铁丝重新把两缸吻合起来。
此缸是在乱坟地里,最大的坟墓中挖出来的。这座最大的坟,我们同学都知道,高七八米,周长约二十米。当地老百姓相传:有条十几米长、一米粗的巨蟒生活在这座最大坟里。假如谁要靠近此坟的周围,巨蟒会偷袭吃人。
我们不信里面有大蟒蛇,多次跑上坟顶玩,始终没有被消失。
说到这块百亩面积的乱坟地,靠着它南边是水域东西走向的大运河。
有个星期天,我和同学傅佳、史平,在寝室里睡觉。初来乍到小县,早晨听到间断性的汽笛声“呜、呜”鸣叫,几个人误以为是火车路过不远处。我们穿好衣服,顺着熟悉响声的方向跑去。而中途就是要路过学校围墙外的这块乱坟地。
荒芜的乱坟地,满布的野草好多与人齐腰高,我们必须两手拨开空挡才能行走。在我们拼命穿越坟地时,头顶上有乌鸦站在枯树上凄厉地哭喊着,心里惊受传说密密麻麻的坟包群,有“鬼魂”躲藏在阴暗处。我们全然不顾往南前进,本着要看看好久没有见的火车这一想法!
不知跑多长时间,等到攀登石块建成高堤上,仅仅目睹到宽阔的运河里两艘小火轮(机帆船)在吼叫。我们失望至极,却不知苏北贫穷的县城,在那个年代没有火车道铺设。
失望到惊恐,我们再想按原路回学校,俯视下面庞大的乱坟群地,不寒而栗。刚才那种胆量不知到哪里去了?只觉得最好绕道回学校!
谈到傅佳、史平,顿时让我悲伤,不然明清、我和他俩,晚上去练功房捉“鬼”多带劲!我们四个加上婉君,在一起生活五年多,脾气相投,处得最好。可是半个月前,他们两家都出事了,两人再也不到子弟小学上学。主要是傅佳的爸爸革命前有人命案被部队审查,他妈妈知道事出原因,忍受不了变故,跳大运河自杀!史平的爸爸也是类同事件,战争年代公报私仇有人命案,领章、帽徽被剥去待审查!
与别人家的孩子不同,我们是部队子女,经常跟随父母的工作迁移住地。这次因国家处于自然灾害期间,台湾的国民党反动派妄图利用美帝国主义势力,准备进入沿海反攻大陆,父母所在的部队遵照军委指示,调防于苏北地区驻扎。部队子弟小学被安置在县招待所里办学,我和同学们身处当时的生活条件,应该是值得宽慰的。但以在部队前期驻扎浙江地区的环境,与亟待开发建设的苏北贫穷地区相比,再目睹到处是草房、荒地的落后生态,我们这些孩子感到内心浮躁,落差中潜伏着一种强烈企求回到过去的心态。对于眼前出现的生活中诡异事,具有逆反心里总想去抵抗、聊发,也不管自己年纪所在的能力。
在第二天的晚上,我和明清根据两个“鬼”昨天出没的时间,一起到淮剧团练功房的院子门口观察,又看见那个美女花旦道具不在屋门旁靠着,两扇门在房前灯照明下,玻璃里透着黑洞洞的。我俩心想“鬼”可能过一会就出来,今晚无雾,还有月光,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腿?怎么长那么高?
等到学校熄灯哨远处吹起,练功房门上照明灯还没关,“鬼”迟迟不出巢。小院内寂静极了。我俩无奈地只好“打道回府”。
第三天早饭后,我和明清急速地跑到练功房所在的院门口向里张望,“哎”?那个道具美人画又停靠在练功房的门前,仍然画面居中朝外。
我俩在返回路上小声嘀咕:“昨晚,我们走后,‘鬼’肯定又出来活动了!不然,那个道具画怎么又被搬动?”“那个道具画应该是‘鬼’搬动的!”“不会那个道具美女画就是‘鬼’变的?”“不会的,但是‘鬼’早知道我们关注他们了。”两人决定天黑后再来,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并相互提醒把弹弓、手电筒带上,再用布兜装点石块,如真能把“鬼”揍了,也不枉我们是革命军人的后代!
当天上午,语文课是英雄《王二小》,女老师声情并茂地朗诵全篇文章,然后情不自禁地唱起《歌唱二小放牛郎》。我们全班同学重温英雄王二小智斗日寇救乡亲事迹,心潮起伏、热血沸腾。
课间,我和明清经过缜密考虑,又去了练功房所在的小院一趟,查看那天晚上,两个“鬼”,一直向东走,怎么消失无影无踪?不看不知道,原来东南角竹子林旁边的围墙,被拆出一个不成型有自行车轮大小的洞,如果有人在竹林外观看根本发现不了。我们分析“鬼”从练功房到洞外出入方便。晚上他们再现身,仅靠我俩力量不够,必须立即告知学校保卫干事抓“鬼”!不过,我们先得试试把“鬼”爆击一顿,不然再传出去两人软弱无能的表现,会很丢人的!
我俩自始至终没有想会不会让“鬼”吃掉自己?对自己的弹弓、投掷技能信心满满。特别是让“英雄王二小革命的战斗精神”鼓舞着。
晚上自习课结束,我和明清走出教室,无意透过临时建立的篱笆墙缝隙,目视到广阔的荒坟地上几处磷火在燃烧。我思忖着,那么晚还有人烧纸?怎么不见人影?
我俩躲开老师的视线,悄悄地又趴于练功房所在院子的满月门框,看见屋前灯已经关了,没有月亮在天宇现身,整个院子里漆黑。我用手电筒对练功房进行“秒射”,那两扇门关着的,其玻璃透着屋内黑乎乎,美人画道具再次不见。我思考:今晚上我们又来晚了?还是两个“鬼”判断我们要来,和昨晚一样暂时不出动?可是房前照明灯关着的。难道他们已经出墙外了?这些想法,我和明清上午也曾思忖过。
我向明清伸出手朝地下指指再点点头,他懂得我的意思,回应举起右手一下。
我俩等了约有一堂课时间,隐约看见东面远处迎着我们慢慢走来两个怪物。他们发出“咚、咚、咚”声音,和第一个晚上“鬼”蹬地声音相同。我赶紧打开手电朝二十米外怪物的脸照去,瞬间看清就是那两个白脸“鬼”,个头三米高,腿好长还是无脚,而口中又多出半米长的红舌头在飘动。
我对明清失态的喊叫:“射击!”明清的弹弓“嗖”一颗石子对男“鬼”射击,对方只是踉跄弯了一下腰,和另一女“鬼”继续朝我们走来。我把布兜里的一块石头向女“鬼”扔去,只听“咿呀”凄惨叫声,好像被我砸到。但是他们的步子没停,还是继续往我们跟前来,发出的“咚、咚、咚”步伐声音更大。我和明清各自又连续二次地向两个“鬼”射出弹子,都显得苍白无力,无济于事。看得出,两个“鬼”狠下心想吃了我们。
“鬼”离我们只有七、八米远,我看情况危急,——对方的块头比我们大许多,拽起明清喊道:“快撤!”
在这千钧一发时刻,突然我俩耳边震响起小王叔叔那熟悉的声音:“前面的杂种,站住!你们想干什么?”。再看,小王叔叔拿着练习刺杀的木枪已经挡在我和明清的前面站着,他严阵以待准备刺杀敢于来犯的两个“鬼”。
两个“鬼”被突如其来的一位强壮男子持木枪顶住面前(对方在黑暗中以为是真枪),紧张地倒退两步。于此同时,我身后多个男同学冲到小王叔叔两旁齐声喊出:“打!”立刻投出多块石头砸向“鬼”!还有几个男同学用手电筒照射“鬼”的眼睛。
两个“鬼”,见势不妙,又挨了砖头,迅速转身大步朝东边竹林奔去。
这个时候值班守护学校的两位叔叔听到“打”声迅速跑来。他们目视现场瞬间明了,向已接近竹林的两个“鬼”冲过去。
小王叔叔宣布,让同学们跟他回寝室,事情由值班守卫两位叔叔处理。
我们刚刚洗完脸,值班守卫的两位叔叔,来到在走廊看护我们的小王叔叔面前汇报情况。同学们听到讲话声音,都跑出各自寝室门口偷听。
原来,那两个“鬼”是人装扮的,现在已被墙外的公安局民警抓获。
深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向旁边床上的男同学询问,小王叔叔和同学们怎么知道我和明清在练功房门前斗“鬼”?男同学告知,晚上熄灯半小时后,小王叔叔例行查岗到我们寝室,发现你和明清的床上没有人,仅是床上被子里裹放着衣服,问道:“怎么回事?看见他俩吗?”我被逼的也怕你们出事,也就实话说了。因为自从练功房门放靠道具的事发生后,你俩神神秘秘的。我还偶尔听到你俩一、二句相关的对话。我猜想今晚你们跑出去是看有无真“鬼”?小王叔叔急了,担心你俩晚上偷跑出去会出事!让我悄悄带着他去找你们。结果全班男同学一个看一个,悄悄都跟着出来了。寝室值班室睡觉的女老师,没有发现大家的行动。后来,当我们喊“打杀”声音正好被巡逻校园的两位叔叔听到,也赶来助战。今晚,不是小王叔叔关键时候找你俩,可能你俩要发生丢失性命惨案。